鲜钰微微往前倾身,睁大了双目往黑轿那儿望,小跑着过去,顿在轿前小声道:“长公主殿下?”
玄色垂帘一揭,厉青凝的脸露在光暗之间,在轿里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渴么。”
鲜钰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明明是个小孩儿,目光却克制得很,乖巧的没有四处张望。
她话音刚落,轿里的人又道:“进来,这壶里的牛乳茶还温着。”
闻言,鲜钰微微弯着腰进了轿,进去时没犹豫半分,可在进了轿子后又拘谨得连双眼都不知该往哪儿瞧了。
厉青凝看她像只误入了狼群的兔儿,嘴角微微一勾,把她牵到了身侧。
鲜钰硬是站直了身,支支吾吾说:“钰儿与殿下同坐不合规矩。”
“又无人看见。”厉青凝淡淡道。
“可是爹爹说了不可。”鲜钰低声说,还小心翼翼地瞅了厉青凝一眼。
“风停火可是说了你该听本宫的。”厉青凝缓缓开口。
风停火多一句话都没同她讲过,鲜钰腹诽了一句,嘴上却道:“是。”
“那便坐下。”厉青凝扫了她一眼,皓白的手从玄色的袖口里伸出,把白玉壶里的牛乳茶缓缓倒进了杯里。
说实话,这一路上除了干粮,腹中再无其他,这么几日下来,不免有些口干。鲜钰眼巴巴看着那茶色的牛乳淌进了杯里,暗暗咽了一下。
厉青凝向来讲究,就算是出行在外,也必定带上一套茶具和碗筷,茶具是花鸟釉里红,碗筷是青玉鱼纹的。
记忆之中,厉青凝的茶具和碗筷向来不让旁人碰上一碰,可如今这是怎么了。
鲜钰目瞪口呆地看着厉青凝将盛了牛乳茶的高足杯递了过来,见她不接,厉青凝还微微抬高了眉梢。
那牛乳茶果真是温的,鲜钰伸手接了过来,小声道谢后低头抿了一口。
厉青凝神色才恢复如常,两手交叠着平置在膝上道:“半刻后仙长会试探你们的灵海,查看筋骨和神魂,莫怕。”
这话音虽轻,却带着厉青凝独有的冷肃自持。
鲜钰忽然想起,前世相识那么久,她都不曾听厉青凝对她说过一句“莫怕”,难不成厉青凝果真被她如今这孱弱又乖顺的模样给蛊惑了?
想来也是,前世她哪怕过什么,向来见人杀人、见鬼杀鬼,旁人以理服人,可她却偏不爱讲理,这么傲慢无礼的人,又怎么值得长公主一句“莫怕”。
“钰儿不怕。”鲜钰闷声道。
厉青凝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了小孩儿的发顶上,压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动,却忍着没有去抚。
轿上笼着的黑帘不太透光,人坐在里边也不知外面究竟是什么景象,只听见谈话声远远传来。
鲜钰侧耳听着,忽听见厉青凝道:“想出去看?”
她微微颔首,却不做声。
“那便去吧。”厉青凝微微倾身,抬手便揭开了厚重的帘幕。
鲜钰吸了吸鼻子,不曾想长公主竟还为她掀帘子?
帘子都掀了,再交个心又有何难?
似乎是有点儿难。
她双眸一弯,讪讪道:“那钰儿出去瞧瞧,就、就瞧一小会儿。”
厉青凝并不多说,只轻一颔首。
鲜钰方才来时未细看,在轿里时只依稀觉察到有不少人的气息,如今出来一看,外边果真站了不少人。
这些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孩童聚在一起,年纪大多与她相仿,大不过十六,小不低五、六,近乎全是世家大户的公子千金。
长了仙筋的孩童,仅模样就和寻常人不太一样,一个个腰直背挺的,眼里尽是灵动的光。
扫了一眼,鲜钰暗叹了一声,世上怕是再难有像她这般,体弱多病、仙筋先天亏损,却又偏偏开了灵海的人了。
那白衣仙长见她下了轿,微一挑眉,双手背于身后,回眸又看向了身前一众矮墩墩的孩童,“本座与泊云真人要将灵气探入你们体内,以此来查看你们仙筋之状、灵海之宽广、神魂之稳固,若有胆怯者,及早离开。”
一众孩童窃窃私语,不少小孩儿惶恐地看着白衣仙长和他身侧那泊云尊者的手,忧思着这灵气要怎么探入体内。
鲜钰站在一侧看着,在人群之中,看见风愿眠跃跃欲试地笑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谁先来。”白衣仙长说道。
他话音方落,风愿眠果真举着手从人群中挤出,“仙长,晚辈愿意一试!”
和别的孩童相比,风愿眠的年纪是大了些,个子也比他人高上不少,模样也长得挺出挑,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人群之外站着的鲜钰微微垂着头,眸子却往上挑着,似是在笑。
她记得清楚,风愿眠是跟着上了岛的,可惜在同行的人中,风愿眠的资质并算不上太好,却自负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