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长神态仓惶,跪地告罪:
“属下护驾来迟,还请王爷治罪!”
北辰贺虽受了些惊吓,但到底是站在权势顶端的人,他很快便调整好状态,压下惊惶之色,摆手示意侍卫先将尸体带下去,并命令彻查此事。
末了,他转头看向林傲雪,见她右手掌心还扎着发簪,鲜血淋漓,便高声道:
“请大夫来给林千户看伤!”
府内下人匆匆赶去找大夫,堂内众宾依旧惊魂未定,北辰贺扫了一眼在座宾客,面露无奈之色,道:
“今日府中有变,令诸位受惊,未能尽兴,是本王之过。”
北辰贺下了逐客令,一众大臣又哪里敢说北辰贺的不是,颇有眼色地纷纷告退。
院内琴台之上,云烟已退在琴旁俯首跪地,她垂下的目光中包藏了一抹极为复杂的颜色,有震惊,有慌乱,也有意外与惊喜。
她无论如何不曾想过,会在京城见到林傲雪,更是没想过,是在这宗亲王府的府宴之中。
除却一连串的惊诧,她心里还涌起一丝愤懑与无奈,方才,她看见林傲雪受伤了。
这个人总是这般,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她总舍弃自己去救别人,也未免太傻,太善良了。
王府中自有常驻于内的大夫,老医师来得很快,他手法熟练地替林傲雪拔出刺入皮肉的发簪,再将伤口仔细包扎起来,叮嘱林傲雪伤口不可碰水,便退下了。
待医师走后,北辰贺问林傲雪她的手受了伤,今日要不便留宿王府,林傲雪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回答道:
“在下伤在手上,却非腿脚不利,便不多叨扰王爷了,只是……”
林傲雪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北辰贺示意她将话说完。
林傲雪斜眸看了一眼琴台上依旧趴伏在地的云烟,心里一颤,又接着说道:
“只是方才云烟姑娘一首好的琴曲被无故打断,在下还想听云烟姑娘将这曲子弹完。”
北辰贺显然没想到林傲雪会说出这样的请求,他愣了一下,这才哈哈笑开,言道:
“想不到林小哥还是懂得音律之人,好,便请云烟姑娘将方才的曲子重弹一遍。”
云烟领命起身,重新坐回琴前,她抚着琴身,眼角余光却下意识地瞥向林傲雪,见后者虽偏着头,但目光却自眼角流淌,与云烟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又刹那间远离,若不经意。
云烟唇角轻轻掀起一抹温软的弧度,让她更加明艳动人。
琴音再次响起,云烟的琴技并未因为刚才突如其来的插曲而受到任何影响,依旧令人心驰神往。
从方才戏子突然出手欲杀北辰贺,林傲雪奋勇出手之时开始,北辰泠便有些走神。
一众官员全部告退,场内只余了北辰泠和一众侍卫,她先去询问了北辰贺是否受伤,而后才将目光落在林傲雪身上。距离近了,她能清晰地看到林傲雪侧脸的轮廓,感觉这张冷硬的脸孔,竟和曾经的一位故人有几分神似。
她眼中流露出深思之色,忽而主动朝林傲雪开口:
“不知林千户为何参军入伍?有千户这般身手,若在京中参加武考,想必武状元之位,便是千户囊中之物。”
林傲雪对北辰泠主动找她说话很是意外,她将目光从琴台收回,转头看向北辰泠。
后者与十多年前相比,样貌有了极大的改变,褪去了青涩,显出几分成熟,又有常年身居高位的雍容,远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能与之相比的。
林傲雪压下心头的急怒与仇恨,不将一丝一毫的怨念表现出来,她并不隐瞒,将自己卷宗上写得那些东西一一道来,言说自己家住雀阳,后来蛮子屠了村,她侥幸躲过一劫,但是被大火烧伤了脸。
再后来她又说起自己进京寻亲,结果她那个远房亲戚病死了,家里人也搬走了,不知去向。
“在下曾经在京城街头乞讨三年,差点死在西边闹市,后来有缘遇见鸿鸣法师,才跟随法师一起去寺庙里修行。”
这些东西就算她不说,北辰贺也一定会派人去查,她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
言及此处,北辰泠问她那一身武功是否都是在那时候练成的,林傲雪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声“是”。
听林傲雪说完,北辰泠眼里浮现出一抹失落的情绪,明知不是同一个人,却偏生无法遏制自己对一切与之相像的人和事都抱有不可言喻的期待,最后必然收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她没再追问林傲雪什么,只是扶着桌子独自坐着,目光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发着呆。
琴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云烟起身告退,北辰贺并未挽留,着家丁送云烟出门。待云烟走后,林傲雪也未在王府逗留太久,她以天色已晚为由,从王府中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