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昨天走的是夜路,今日天明,四周景象看起来又与晚间不同,方玉竹便彻底失去方向。
她在玉颜宫宫门外踌躇,想走,又不敢随便去,忽然有了宫人过来,对她说:
“陛下唤你去御书房。”
今日大年初一,臣子们要来宫中拜见,女帝一早就起了,处理好了朝臣之后,便去了御书房。
方玉竹握紧了拳头,心中有些胆怯,怕林傲雪责怪她擅自从玉颜宫里出来。
但她又很快调整过来,点头应好,然后跟随宫人朝着御书房去。
林傲雪坐在案几后边,查看今日晨间送上来的几本奏报,年节时分政务不多,林傲雪也没打算花太多时间在公事上,她想用更多的时间去陪伴妻女,所以等手里的几本折子看完,就会回玉颜宫。
方才玉颜宫里有人来报说方玉竹从宫里出来,看样子准备走了,她有些失笑,便让人将方玉竹唤了来。
方玉竹走进御书房,一眼就看到了林傲雪,她快步上前,在林傲雪跟前行礼问安,林傲雪瞅了她一眼,面上并无怒色,反而有两分笑意,温和地望着方玉竹,问道:
“为何这么早就走?不留下来用个早膳吗?”
方玉竹内心惶恐,连忙俯身下拜,以头抢地,胆怯地回答:
“奴婢不敢,奴婢自知身份低微,怎敢留于宫中用膳,陛下仁德,允奴婢年节时分与公主殿下相见,已是天大的恩惠,奴婢不敢得寸进尺,亦恐离别时失态,妄求陛下允准奴婢早早离宫。”
林傲雪心里一叹,方玉竹毕竟比小语年纪大些,经历的苦楚也更多,比小语更明白尊卑之别,也正是因为她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才束缚了她的心。
方玉竹不明白,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真正在意她的出身,等什么时候她真正放下了,过了这道坎,才是她浴火重生,破茧成蝶的时候。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林傲雪允了方玉竹的请求,方玉竹再拜,随后便跟着宫人走出皇宫,回到女傅府上去了。
离开皇宫之后,方玉竹就像是丢了魂似的,整个人变得无精打采。
一连几日,她在女傅府上做事,都出了差错,虽然北辰泠未曾责怪于她,她自己却愧疚得不行,心里暗下决定要调整状态,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带入生活中来,给别人造成困扰。
方玉竹太懂事,以至于,她过得比别人都累。
终于,年节过去了,漫长的休沐结束,方玉竹又要回到书舍和武馆去学习,这对她而言是个极好的消息,这样一来,她就能将多余的心思全都转嫁到学习上,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好好习武,没日没夜的联系,一点一点成长起来。
如此,一年又一年。
让她意外又觉得感激的是,每一年的除夕,林傲雪都会派人来带她入宫去见小语。
小孩子成长起来,一天一个样,每一年再见小语,公主殿下都是与头一年完全不同的样子。
小语变得越来越知书达理,性情柔和欢悦。
方玉竹心中感慨极了,及至第六年除夕,方玉竹再一次入京,发现公主殿下学识渊博,她年仅十一岁,看过的书甚至比方玉竹在书舍所学还多。
这一年,宫外发生了一些小事,女帝皇后领着方玉竹和公主殿下一同用餐之时,忽然有禁卫来了急报说东域发生暴动,有山匪打家劫舍,民不聊生。
林傲雪放下碗筷,眉头紧锁,然后飞快下了懿旨,让东部驻军加强剿匪力度,将东域匪情详细呈递入京。
禁卫下去之后,林傲雪紧皱的眉头也没有松开,云烟在旁宽慰,让她先用膳。
方玉竹在旁,看着林傲雪紧锁的眉头,心里忽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隔日,方玉竹离宫之前,头一次主动向林傲雪道:
“陛下,奴婢有一事相求。”
林傲雪很是意外,方玉竹这个孩子性情倔强坚韧,内向腼腆,从来不会主动要求什么,这还是她第一次说出有事相求这样的话,林傲雪顿时有了两分好奇,便问:
“什么事,说来听听。”
方玉竹喉头一滚,深吸一口气,然后鼓足勇气请求:
“请陛下允玉竹去东域戍边。”
林傲雪手里的笔杆一下子捏紧了,眼里透露出震惊之色,但很快,她就收敛了惊讶,转而眉头微蹙,面色变得严肃认真起来,没有立即同意,也没有一下子驳回,而是问道:
“为何突然想去东域?”
方玉竹抿了抿唇,回答:
“奴婢昨日见陛下为东域匪患所困,想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林傲雪闻言挑眉,眼神里带着似笑非笑的神光,让人捉摸不透她心里的想法,只听她嗤笑一声,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