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隆叹息一声,而后摇头回答:
“殿下伤情严重,空恐时日无多,然刺客之事尚在调查之中,眼下并不知是何人行刺。”
北辰隆的回答虽然在众人意料之中,却还是有人不解地皱起了眉头,眼中透露出些许疑惑:
“殿下养伤之处的军帐乃是大将军亲自派人看守的,里里外外层层设防,如此严密的布防之下,何人竟如此神通广大,近得了殿下之身?”
此人之言落入帐中众人耳中,顿时引来一片喧哗,北辰隆的视线自那人面上扫过,神色冷然,不怒自威:
“依周都尉所言,这刺客,乃是本将放进去的不成?”
北辰隆抬高了声音,他话音一落,先前说话的周都尉立即打了个哆嗦,他回想起郭文成和杨近的遭遇,一股寒意从脚底板蹿升上来,让他不寒而栗,立即俯首跪地,惶恐言道:
“将军息怒!属下并无此意!”
北辰隆面露冷笑,喝问:
“哦,那你方才所言是何用意?”
周都尉战战兢兢,脑袋几乎完全贴在地上回答北辰隆:
“属下是说,这刺客如此厉害,连将军也无法防备,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寻常势力断然不能培养出这样厉害的死士,不知是何人在背后设计将军,陷害将军于不义之地。”
五皇子在北辰隆层层防卫之中遭到重创,知晓此事的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北辰隆,若叫皇帝知晓,北辰隆多半会被按上一个叛将之名,所以他才说,此事若非北辰隆所为,便是有人要陷害北辰隆。
好在他及时改口,北辰隆的眼神显出几分意味深长,绕有深意地暼了此人一眼,才道:
“周都尉所言极是,正因如此,本将才心烦意乱,惴惴不安,若此事传回京城,担责的可不只本将一人而已。”
他这话把所有将士都拉做一个整体,如果五皇子遇刺的事情被皇帝知晓,免不了整个邢北关的将士都要承受皇帝的怒火,在座将士人人自危,面露惶恐之色,坐立难安。
有将士惶急之色上脸,犹犹豫豫地出言询问:
“但眼下五皇子已经遇刺,且时日无多,那行凶之人尚未查获,我等该如何避祸?”
这人所言也是在座许多将士心中所想,待他说完之后,一众将领皆将目光看向北辰隆,等待他回答这个问题。
北辰隆两眼微眯,扫了座中众人一眼,唇角一掀,露出一抹冷然的笑意,话语娟狂:
“若你我皆不将此事透露出去,那皇帝远在京城,又如何知晓呢?”
众人大惊,北辰隆的话不仅没能安抚众人焦虑的心情,反而让他们更加恐慌,面色越发恐惧,他们都不是傻子,北辰隆话已至此,他们若还无法听出北辰隆的话外之音,便也无法坐到他们现在的位置。
杨近和郭文成的死就是血的教训,北辰隆话一出口,在座诸将面面相觑,而坐在首位的北辰隆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闲散神情,他眼里暗藏深邃的杀机,让每一个纳入他目光中的人,都心底一寒。
他们都明白了北辰隆的打算,即便北辰隆没有说得十分明白。北辰隆已经决定造反,那些一早就有所预料的人全都保持缄默,但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将领并不想背上叛国之将的罪名,故而犹犹豫豫,不敢草率回应。
很快,有人站了出来,朝北辰隆跪地行礼,战战兢兢言道:
“将军,兹事体大,属下已年过半百,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还想过几年安生日子,请将军允属下告老还乡。”
北辰隆闻言,眼里藏了一抹暗芒,哼声笑道:
“告老还乡?可以,那你去吧。”
此人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北辰隆竟如此好说话,当即感恩涕零,连连磕了数个响头,这才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当众褪掉头盔,放在帐中地面上,又将自己的佩剑搁在头盔旁,这才转身朝帐外走。
他的脚步十分轻快,为自己能摆脱这个泥潭而欢欣雀跃。却又在走出营帐的那一瞬间,被迎面而来的一道刀锋当众砍了脑袋。
当他的头颅滚落在他刚刚放好的头盔和佩剑旁边,军帐中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眼前的一幕太过凶险,却又半分不令人意外。
心里与这人有着同样想法的将领们背脊一寒,再不做声,而北辰隆那有节奏敲击在桌面上的五指,还不曾停歇,咚咚咚的,每一声都叩在在座之人的心口上。
北辰隆从一开始就将五皇子遇刺的事情公之于众,又下令让诸将封口,他怎可能让得知了这个秘密的人,活着离开他的军帐?
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妄图能从这张网里脱身。
他们今天必须做出抉择,必须站队,否则,方才那身首异处之人,便是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