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两步,又回头,「你不是怕了吧?」
应昭被她给逗着了,「得了吧。」
有什么可怕的,她又不是第一次来。
这种把人烧成灰烬的地方倒是窗明几净的,大厅登记的工作人员是个中年男人,一边把表格递给应昭的时候还一边问:「死亡证明呢?」
应昭把疗养院开的死亡证明递给男人。
男人还在回自己手机的微信消息,心不在焉地在电脑登机之后把序号递给应昭,「停灵都置办好了吧?」
应昭嗯了一声。
说是停灵,也不过是后面被标着序号的小房间,黑色的移门关得紧紧的,远远看一格一格都像一口棺材。
只不过有亮光而已。
非自然或者在家故去的都是在这样的地方停灵的。
多算点日子,约等于二十年吧,她也来过这里。
好好的人,昨天还穿活人的衣服,吃活人的饭,求神明保佑。
第二天就变成了穿死人穿的衣服,连吃饭也要让人把香插在饭里一遍遍地喊,也不用求神明,就具备了保佑子孙的能力一样。
帮忙的师傅料理好一切,在烛火中对站在一边的漂亮女人说:「过来上柱香吧?」
肖文琦叫来的人,那种旮旯角的地方红白喜事好像都摆脱不了习俗,即便城市里的人嘴里挂着科学,可一到这种时候,又开始遵规守矩。
应昭上了一炷香。
在这样的地方一切都是从简的,师傅站在一边跟一起帮忙的人抽烟,说得很小声,「听说这个不是亲生女儿呢。」
「不是?不是女儿谁会这么上心啊。」
「……」
晚上风大,肖文琦没过多久就来了,跟那几个料理师傅在说话。
应昭手插在口袋里在一边站着,她一边摘下耳坠,一边叹了口气。
今天肯定是走不回去了。
她往右边的一个小亭子走过去,想给孔一棠打个电话。
小亭子的背面就是正门,可以看到进出的车辆。
这个点来这种地方也只有家里有逝者在这里的人了。
她虚虚晃晃地看了一眼,然后低头拨通了孔一棠的电话。
孔一棠刚吃晚饭,旁边还有蒋航的声音,「哎哎哎,下着,别又说我作弊。」
「玩象棋?」
孔一棠瞪了蒋航一眼,然后说:「是啊,蒋航下不过我让我让他。」
「二棠你说谁呢,谁让谁啊!」
「我表哥让我让他啊。」
孔一棠说得理所当然。
应昭笑了一声,「那你好好下,早点睡觉,我这边守夜就走不回去了,总不能让老肖替我。」
「真是的……」孔一棠在那边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来,到应昭耳边的时候都是气音,「晚上冷,车上有备用的衣服吧,多穿一件。」
「知道知道。」
应昭刚挂完电话,想往回走,突然感觉身后有脚步声,才刚一回头,就被人蒙住了眼。
是个女人,靠过来的时候应昭就察觉到了。
她的心里闪过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测,她也不挣扎,「乔含音?」
蒙住她眼睛的手汗津津的,在她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最后还是松开了。
夜风吹来,还能听到树叶沙沙的声音。
这个亭子的光源只在一侧,是不知道从哪里接过来的黄色灯泡,还不是很亮,污垢盘踞在上面,又使得光亮微弱了几分。
但并不妨碍应昭认出这张露了一点的脸。
短短的头发,戴着黑色的口罩,中分的头发,露出额上一道有点深的疤痕来。
乔含音嗤了一声,「以前喜欢我的时候叫我含音,现在你真是太冷漠了。」
她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头,下身一件宽松的运动裤,脚上的运动鞋都是黑色的。
宽大的衣服暴露不出她的曲线,应昭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人除了眼神没有一点像乔含音。
「你爸过世了。」
应昭也不紧张,虽然孔一棠跟她说过乔含音跟聂齐混在一块指不定捣鼓什么鬼玩意。
旁边是草丛,还能听到虫声。
应昭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她的高跟鞋都没有换,其实这么奔波脚后跟都很疼。
「我知道。」
乔含音还是盯着应昭,「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应昭低头,打开手机相册,把之前肖文琦给她看过的那张照片给她看。
乔含音看了几秒,又把视线移到应昭身上。
她看着应昭,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想她,虽然这种情绪对她还说还是插在心口的一根刺。
她不想承认,但的的确确存在。
应昭瘦了。
是因为我。
她又开心起来。
「你怎么知道那个是我。」
应昭:「看一眼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