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不许再装A了+番外(120)
狭窄的空间里,两个戴口罩的医生推着一张移动床,占了大半的位置。
谢不菲低下头,看到病床上的人插着鼻吸管,四肢蜷缩,浑身肌肉狠狠抽搐在一起。
一副油尽灯枯之势。
她不忍再看,别开眼,看见吊瓶里的液体轻轻摇晃着。
小指忽然被人勾住,轻轻摩挲了几下。
虞悄靠近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学姐,别怕。”
谢不菲看向她,默不作声地收拢五指,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叮咚一声,楼层到了。
虞悄牵着谢不菲的手,一前一后地走出了病房。
走廊被日光照得明亮,浓烈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尖。
她们顺着指示牌,很快就找到了D208病房。
房门半掩着,里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虞悄站在门口,一时有些犹豫。
谢不菲捏了捏她的手指,小声说:“我在外面等你。”
虞悄点了点头。
她看着房门,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病床上的人话音戛然而止,抬起眼,声音虚弱:“你来了?”
病床旁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打扮朴素,手里正削着一个苹果。她吃惊地看了虞悄一眼:“你是粒粒的同学吗?”
虞悄点点头,礼貌地说:“阿姨好。”
她转头看向病床,一张苍白伶仃的脸映入眼帘。
何粒枕着身后摞起的枕头,一只手臂和一条腿在半空悬吊着,瘫坐在床上。
她看起来瘦了一大圈,下巴尖尖的,颧骨尤为突出,皮包骨头的模样,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再没有之前的神气了。
这副孱弱的姿态,虞悄第一眼差点没能认出来。
何粒看着她,很平静地说:“坐吧。”
她又转头对中年妇女说:“妈,我想和我同学聊聊。”
“好、好,你们聊。”中年妇女连连点头,又别开脸抹了一下眼睛,说,“慢慢聊,我在外面等着。”
她颤颤巍巍走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虞悄在床边坐下,何粒与她对视,忽然说:“怎么这副表情?”
她笑了笑,口气淡淡:“没想到我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吧?”
虞悄看着她的微笑,心绪复杂。
“你的伤还好吗?”
“说好也不算好……”何粒说,“可能下半辈子没办法跑步了。”
虞悄张了张嘴,无言地望着她。
何粒用仅剩的一只胳膊用力地撑着病床,指骨泛白,努力把自己支起来,指尖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她的额头上渗出细汗,瘫在枕头上喘气,看起来无比疲惫。
“但我已经很幸运了。”何粒低头浅浅地抿了一口水,低声说,“至少没把命交出去。”
虞悄沉默半晌,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忽然跳楼?”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真够直接的。”
何粒抹了抹汗,重新把自己支撑起来,想把水杯放回去。
虞悄接过她手上的杯子,直接放在床头柜上。
何粒看了她一会儿,说:“是谢珂。”
听到这个答案,虞悄并没有很意外,只觉得果然如此。
仿佛读出了虞悄眼中的不解,何粒说:“好奇我为什么要听她的?”
“虞悄,你有没有感觉很绝望的时候?”
虞悄点了点头。
何粒仿佛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原来你这样的学霸也会绝望啊。”
虞悄:“我也是人。”
“也是,人都有弱点。”何粒扭头看向窗外,金色的阳光照亮了她的脸,就像一幅颜色很淡的油画,“我的弱点,应该就是害怕被人看不起吧。”
“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挺厉害的,顺顺利利考入名牌大学,又很快找到了男朋友,人生几乎是一帆风顺。但后来身边的人都在努力,我却在原地踏步,忽然觉得自己又什么都不是了。”
“我一直讨厌你,觉得你很装。但后来又发现你说得很对,明明是我始终瞧不起自己啊。”
尘埃在白烫的阳光下飘舞,何粒的眼里落满了光,声音轻得像一缕风吹过。
“你猜我是什么时候才想明白这点的?”
虞悄怔怔摇头。
“就在谢珂说我是废物,让我去死的时候。”
“真奇怪,被她这么一说,我忽然感觉自己确实什么都不是了。”
她笑了笑,神色平静,“干了坏事,既辜负了父母的期待,还要被讨厌的人看笑话,最后又沦落到退学。我的人生真的一无是处。”
少年人的世界总是很小很窄,考试考砸了,被老师骂了,和父母吵架了,都像天塌下来一样。
虞悄默然片刻,问:“你后悔吗?”
后悔做这件事情吗?后悔……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