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过了喜欢甜言蜜语的年纪,颜晴心情顿好,却并非是听了孤辰子一番表衷心的话喜悦。
她道:“你猜错了。”
她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心终究是向着她。
一个妾室,怎么有资格和她争?
听她讲明来龙去脉,孤辰子深感纳闷:“这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
“她竟同意舍了那妾?”
“为何不同意?我是她母亲,教她养她护她,这点情分还是有的。”
“话虽如此……你意欲何为?”
“丢便是丢,难道还要让她留在侯府继续碍我的眼?”
……
“母亲怕是不能容你了。”
四小姐语气低沉:“去了外面有诸位前辈护你,你应当无恙。”
“你……要我走?”
“别难过。”魏平奚上前拥她入怀,嗓音轻柔:“接下来有一场仗要打,等打赢了,我再接你回来。”
郁枝揪着她胸前衣襟,满腔的担忧堵在喉咙,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或许你是对的。”
她笑容竟然苍凉,十八岁的年纪本该扬鞭策马一日看尽繁花,两世为人,看似潇洒,却总不得快活。
四小姐埋在美人脖颈深吸一口:“你走罢。”
……
“不能让她走!”孤辰子态度果决:“你就真信你的女儿没有异心?前几日她才为妾室受伤,你就这么让她走了,万一放虎归山……”
“一个妾室,能掀出多大浪来?”
颜晴不以为意:“我的女儿我了解,她最是爱重我,温柔小意的妾遍地可寻,‘母亲’却只有一个,我养她十八年,这点把握还是有。”
“不行。”
孤辰子拧眉:“不如让那妾室留在浣衣房做个粗使婢子,如此也好试一试你那女儿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你要知道,她这人心眼多着呢。”
“你不信我?”
“本座是不信她。”
情场中人,若是动了情,哪是那么好斩断?
偏偏二小姐当局者迷,盲目的自信只会将自身推向深渊。
颜晴回眸看清她面上的担忧,嗤笑:“我这头把人赶出去,便是你行事的时候了。等她离开侯府,你就杀了她!眼不见为净,彻底断了阿四念头!”
她这般狠心才是孤辰子一直以来认识的人。
女道放下心来。
……
惊蛰院,为郁姨娘求情的婢子嬷嬷跪了一地。
若没这一遭,魏平奚兴许还不知她的妾竟如此得人心。
翡翠哭得伤心:“小姐,姨娘不能走啊!她走了,您怎么办?”
哭哭啼啼,罗里吧嗦。
魏平奚皱眉:“母亲的命令,难道我能违抗?快把人赶出去,省得母亲说我言而无信。”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
吴嬷嬷和金石银锭以头叩地,磕得额头小片红。
“小姐,小姐断不能这般狠心啊,姨娘、姨娘待您满心赤忱,绝无半分不好,您会后悔的……”
即便是做戏,魏平奚也被她们哭得一阵心乱。
扭头再看盈盈而立的美人,美人一袭海棠锦衣,腰肢不盈一握,仿若风吹狠了就能把人吹倒。
此刻那双泛红的柳叶眼痴痴望着她,欲说还休,裹着万千的柔情。
魏平奚心中一阵异动。
不等她细想,李乐守在门外——奉夫人之命送郁姨娘离府。
念在郁枝伺候主子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人额外赏赐百金,容郁枝在外好好生活。
看起来仁至义尽,做事滴水不漏。
日夜陪伴的美人就要离府,这一走,若自己活下来两人尚能相见,若自己不争气地死了,便是天人永隔。
慢悠悠地,心头浮现出不舍。
魏平奚鼻子微酸。
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情感,像是没成熟的青梅喂到嘴里,想吐,又舍不得吐。
但要咽下去,仍需做一些抗争。
她不是矫情的人,忍着心尖的异样狠心别过脸:“走罢。”
郁枝深深看她一眼,末了摘下腰间香囊送到她手里:“长命百岁。”
别再年纪轻轻就死了。
记得接我回来。
回到你身边。
缠绕心扉的话一字都说不出口,不好说,不能说。
郁枝看向门外的李乐,李乐是夫人的亲信,这一走,出了魏府的大门不定会发生什么。
魏夫人倘真对奚奚存着那样的心思,必不会放她好活。
说不准这会就有杀手停在府外。
但郁枝必须走。
留在这,会成为四小姐的拖累。
又兴许,母女对决的难堪她不愿被她瞧见。
四小姐,实则是个好强好颜面的人啊。
再之后郁枝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走时一没带夫人赐的百金,二没带房里梳妆台藏着的小金库,只带了娘娘送她的玉镯,白瓷娃,压胜,玉雕兔,还有一只名为阿曜的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