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卫府是受朝廷直接调遣的特殊部门,而这次调查天衍宗的任务是皇帝指名下达给卫梓怡的。
因为卫梓怡任务失败,没有查到天衍宗的线索,圣上居然狠心对她用刑。
原是他们这些下属数次失利,放跑了天衍宗的人,最后却是卫梓怡来承担罪责。
魏辛胸口拧着疼,不觉间两眼蓄泪,上齿将下唇咬得发白。
卫梓怡觉察身后异样,回头瞥见魏辛一副强忍眼泪,要哭不哭的模样,冷嗤道:“你哭什么?”
魏辛如梦初醒,慌忙抬袖抹去眼角泪水,哑着声回答:“属下没哭。”
“你若看不得这杖痕,便唤旁人来。”卫梓怡没再追问,冷着脸转过头去。
“属下可以做好的。”魏辛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平复了激躁的情绪。
遂不再多言,沉默地收起金疮药,拔去化瘀膏的瓶塞,将药膏揉于掌心,再仔细敷在卫梓怡背后的伤痕上。
这些淤伤轻轻一碰就会痛,尽管她没有用力,想必上药的过程也不会轻松。
但从始至终,卫梓怡未吭一声,甚至不曾皱起眉头。
魏辛替卫梓怡上好药,后者从容地穿好衣裳,挥手让她出去。
可魏辛驻足于床前,似欲言又止。
“你有话要说?”卫梓怡掀起眼皮,淡淡瞧了她一眼。
魏辛遂道出心中疑惑:“今日陛下入宫可有提及青岳山匪众之事?陛下将作何打算?”
青岳山匪猖獗无比,不仅敢当街截杀卫梓怡,竟然还刺杀了驿臣钱锦复,如此罪恶滔天,自当尽早剿灭。
卫梓怡却忆起今日金銮殿上,她将钱锦复死前之言上报时,皇帝态度古怪,只道了声知晓,便无下文。
她遂摇了摇头:“圣意难测,你我皆是帝王刀枪,只需服从命令,其余不当多问。”
“大人教训的是。”魏辛朝卫梓怡躬身,“桌上的莲子羹是属下守着煲的,大人可放心食用。”
言罢,她便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卫梓怡沉默地端过那碗尚冒着热气的汤羹,用勺子搅了搅。
一炷香后,魏辛前来收碗,羹碗见底,她愉快地弯了弯眉毛。
卫梓怡正在桌前写折子,她识趣地没问汤羹是否合其口味,安静地收拾了桌子,见卫梓怡搁笔,便道:“指挥使大人让您去一趟。”
“知道了。”卫梓怡应,撑着桌案起身。因伤之故,她步子微顿,险些没能站稳。
魏辛适时上前扶稳她的胳膊,卫梓怡叹息道:“我没事,不必如此。”
“大人以前从不叹气。”魏辛长睫垂落,执拗地说,“今日属下却已听见好几回了。”
说完,她抬起头,迎着卫梓怡的目光大胆询问:“大人可是遇见什么难事了么?属下可能为大人分忧?”
卫梓怡与之对视片刻,魏辛没有退缩,仍直直凝视着她。
良久,卫梓怡方开口道:“是我自己疏忽大意,几次三番在与陆无惜的较量中落了下乘,辜负陛下厚望,还牵连了无辜之人,陛下小惩大诫,对我已是宽宏。”
“可那分明不是大人的错,要怪只能怪天衍宗贼子阴险狡诈!陛下怎么能对大人用刑?!”魏辛急于维护卫梓怡,口不择言地辩驳。
“魏辛!”卫梓怡沉声唤她,待其一怔,她才继续说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内卫府存在的意义,就是为陛下扫除障碍!”
“失败便是失败,没有任何借口,也不能推卸责任!你身为内卫,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卫梓怡所言,字字铿锵。
魏辛沉默半晌,终低下头去,诚恳道:“属下知错,大人莫要动怒。”
“罢了。”
卫梓怡摆手示意魏辛退下,而后独自离开房间,赴指挥使之邀。
内卫府指挥使季明辰,乃是当今天子登基前就侍奉在侧的暗卫都统,为帝王效忠三十余年。
其名号响彻京城,文武百官闻风色变,即便朝堂上一人之下的宰相都要敬让三分。
季明辰的房间屋门开着,烛火未灭,正等卫梓怡来。
卫梓怡行至阶前,抬手轻叩门扉,待屋内传来应其入内的声响,她便迈步进屋。
屋中备了酒水,季明辰盘膝坐于桌前,案上摆了几个小菜。
此人模样生得寻常,若没入人群中,转眼便瞧不见影踪,如非熟识之人,绝难将其与声名大噪的季明辰三个字联系起来。
卫梓怡于桌前驻足,朝那案后指挥使抱拳:“卫梓怡拜见指挥使大人。”
“你我不必拘礼,坐吧,陪我说说话。”桌案后的男人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入座。
季明辰虽已年过半百,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幽深若海,便是卫梓怡在其手下办案多年,也看不懂他眼底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