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是我背回来的,那惨状无法形容。”卫梓怡身上衣服尚来不及换,背后一大片脏污的血迹,她所言掷地有声,“倩娘,你当真忍心?”
倩娘悲从中来,呜呜咽咽,泣不成声。
张秀文一脸惶急,想出言打断卫梓怡,却反被卫梓怡一个耳光扇得退后两步,被衙役按在地上,嘴里塞进一团抹布。
倩娘哭了许久,而后抬起衣袖,拭去脸上的泪水,呜咽着开口:“大人,二牛不是凶手,他心地善良,不可能主动杀人,他是被冤枉的。”
卫梓怡眉心微拧,追问:“此言何意?”
张秀文蓦地瞪圆双眼,奋力挣扎,欲阻止倩娘。
那衙役一时没按住,竟叫他挣脱开来,甩去嘴里的抹布,怒喝道:“闭嘴!倩娘,我是你哥,没有我,你早死外边儿了!从小到大,我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若你真是为了我好,就不会以毒虫蛇为由使唤我去购置砒霜,更不会哄骗二牛说那只是泻药,让他掺进孙启润的酒水中。”
倩娘长叹一口气,眼底尽是绝望,“明明是你要杀人,你却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这句话激怒了张秀文,他急怒之下,一个箭步冲上去,欲擒倩娘的喉咙。
卫梓怡就站在倩娘跟前,岂能让他得逞?
她突然出手,半道阻截张秀文,单手握住张秀文的手腕,五指稍稍用力,张秀文便受不住,发出嗷嗷惨叫。
卫梓怡踹他一脚,衙役重新扑上来,给他戴上刑枷。
张秀文突然发难,倩娘也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打着哆嗦。
但她没有被这一幕吓退,反而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说:“你劝二牛出去躲躲,我就该意识到不对劲,二牛认识去临县的路,一个人也能走,可你非要相送,说是路上多个人好照应。”
“夜里你匆匆回来,说下雨天路不好走,二牛不小心失足摔下了山崖,让我将此事烂在心里,不要和任何人提及。”
“兄长啊,正因为你是我的兄长,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也想装聋作哑,当做这一切没有发生,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死二牛!”
倩娘情绪突然激动,她蓦地站起身,两眼通红地瞪着张秀文:“你可知那一日孙启润死了,二牛日日活在惊恐歉疚之中,哪怕他明知自己受你利用,为了不让我孤苦无依,他也打算替你顶罪,抗下杀人凶手之名!”
“你却忌惮他,唯恐他出卖你,非要置他于死地!”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若真如倩娘所言,王二牛原本打算替张秀文顶罪,一旦他咬死自己是杀人凶手,将罪名全揽在他自己身上,即便官府能推理出真相,怀疑王二牛是受人指使,但寻不到张秀文直接参与此案的证据,也无法定他的罪。
张秀文这便是自作孽。
“你疯了!”张秀文恼羞成怒,色厉内荏地咆哮,“你这疯婆娘!爹娘死后,我就不该管你!到头来竟是你要害我性命!”
冯亭煜看不下去了,用力一拍惊堂木,高喝:“来人,把张秀文拖下去!”
即便到了现在,张秀文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被衙役拽下去的时候,他一边挣扎,一边口出恶言,说怪就怪在他心软,为了多收几两礼金,没把倩娘一块儿杀了。
堂上一众衙役也都面面相觑,这公堂上审过不少恶人,像张秀文这般丧心病狂的也不是个例,愈发叫人感慨人性凉薄。
倩娘双手掩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痛不欲生。
短短一日,她不仅死了心上人,还亲手将自己的兄长送进刑狱,这悲恸几乎将她压垮,令她万念俱灰。
甚至,她心中生出了求死的念头。
待张秀文被关进大牢,倩娘好不容易止了哭,却对卫梓怡道:“这位大人,请你们把我也抓起来吧。”
卫梓怡拧起眉,默不作声,冯亭煜亦面有难色。
倩娘对张秀文的罪行知而不报,更没有阻止罪案发生,间接导致孙启润和王二牛身死,定她有罪,也能说得过去。
卫梓怡背手转过身去,思量片刻,对冯亭煜摇了摇头。
冯亭煜松了口气,依言高喝:“倩娘,莫说你非此案主谋,虽知情不报,但那张秀文是你兄长,亲亲相隐,情有可原,本官断你无罪。”
“可……”倩娘还欲分辨。
“倩娘。”卫梓怡唤住她,对她道,“人死不能复生,王二牛对你痴心一片,想必不愿你经牢狱之苦,你若有心,更应该好好活下去。”
倩娘内心悲苦,垂下头答应:“大人说得是。”
衙役迅速执行命令,替倩娘松绑,冯亭煜则当堂写下判决书,判倩娘无罪释放,那张秀文则因谋害孙启润、王二牛两条性命,且不知悔改,而判秋后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