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武攸暨颤声一拜,握拳的手颤抖不止。
他哪敢教公主恭顺啊?
太平一路快跑,直到听见婉儿的呼唤后,这才缓了步子,等婉儿追上自己。
“殿下。”
“你先回去。”
太平脸上犹有泪痕,语气却已平静,望向徽猷殿的方向,“放心,我有分寸。”
婉儿沉叹,停下了追随的脚步,“小心些。”
太平也停下了脚步,嘴角微扬,“今日你说好看……”她迈步擦肩走过婉儿,留下一句话,“我记下了。”
婉儿怔怔看着太平走远,脑海中再现太平纵马飞驰的模样,只觉心窝一烫,细品太平最后说的这句话,总觉得另有所指。
太平走至徽猷殿宫阶前,呜咽大哭了起来,一路哭着奔入了天子的寝殿。
“呜呜……父皇……阿娘今日欺负我……呜呜……呜呜……”她哭得梨花带雨,李治本就头疼,听她这绵绵不绝的哭声,更觉脑袋嗡嗡作痛。
李治张臂,拥住太平,哄道:“不哭,不哭,朕听听,媚娘怎么欺负朕的小公主?”
太平抽泣不止,“儿不过喜欢那马儿,阿娘就扬言要把马儿给杀了……”
李治皱眉,“什么马儿?”
太平哽咽道:“千里雪。”
李治知道那匹马儿,确实是媚娘最爱的马儿,“不过一匹马儿……”
“不止……呜呜……”太平继续道,“她还当众罚儿跪下……非要武攸暨陪我打马球……儿又不喜欢那个傻子……呜呜……”
李治的眸光一沉,“武攸暨?”
“就是……阿娘叔叔的孙儿……”太平越说越伤心,“父皇要为儿做主啊……”
李治没有应话,只是轻抚太平的后脑,低头看着女儿稚气渐消的侧脸,若有所思。
第27章 为刃
太平在徽猷殿并没有待太久, 李治哄得她不哭后,便命宫人护送太平回了流杯殿。
婉儿一直在殿门前等候,瞧见太平徐徐归来,她终是舒了一口气。
“我渴。”太平走近婉儿的第一句竟是这个, 她哭嚎了这一阵, 嗓音也沙哑了不少。
婉儿低眉,迎入太平, 入了正殿。待太平坐定后, 便亲自倒了水来,双手奉上。
太平接过水杯, 接连喝了好几口。
婉儿抬眼示意春夏,领着殿中的宫人们退下。
太平知道她想问什么,便索性由着她,自己往榻头一靠, 合眼小憩。
婉儿走近坐榻, 并不急着问话, 只是静候在旁。
太平没有等到婉儿问话,忍不住睁开眼睛,“你不是有话问我么?”
“殿下想说, 自然会说。”婉儿话虽如此, 眼神却像刀子, 想剖开太平深藏的意图。
太平忍笑, “再倒一杯水给我。”
婉儿刚准备去拿边上的空杯子,却被太平按住。
“重新倒一杯,不用这个杯子。”
“诺。”
婉儿重新倒了一杯。
太平接在手中,并不急着喝,“婉儿你拿着那个空杯子。”
婉儿拿起空杯子, 定定看她。
“来,坐下。”太平示意她坐到身边。
婉儿迟疑片刻,还是坐到了太平身边。
太平执杯移近婉儿,往空杯子里面倒了一些水,笑道:“这叫此消彼长。”说着,她明亮的眸光对上了婉儿的,“阿娘越讨厌我,父皇便越喜欢我。”略微一顿,太平压低了声音,“太子哥哥正是如此。”
婉儿似是懂了一些。
“关于太子哥哥的身世,婉儿还记得那个流言么?”太平放下了杯子,肃声道:“阿娘处理得果断,却没有深究,分明已经动摇阿娘与二哥的母子之情,于大唐而言,皇后与太子失和,绝不是好事。可朝堂安静,竟在旁观阿娘与二哥相斗。”
婉儿认真地听着。
“最出奇的,父皇竟是最后知晓此事的人。”太平点到即止,“婉儿你信么?”
婉儿只觉背心发凉,所谓太子与天后内斗,其实是天子与天后相斗,毁了母子之情,全了父子同心。婉儿心绪复杂地看着太平,她不知道太平是何时看破这些的,可对于年少的太平而言,这无疑是残酷的。
她记得,天子疼爱太平,那是因为太平只是公主,不可能触及权势核心,对天子而言并没有威胁。也记得上辈子天后疼爱太平,起初只是一个阿娘对女儿的疼惜,是皇室难得的一份真情,可到后来是恨铁不成钢,太平弄权却不够狠,野心乍隐乍现,从未真正坚定过。天后深知,这样的人定是成不了大事的,所以越到后来,越是不放心太平,这才交代了婉儿,一定要好好保护太平周全。
父母之爱女,为之计深远。
可如今,摆在太平面前的是条分叉路口,要么帮自己的父亲,要么帮自己的母亲。婉儿知道太平选择了谁,易地而处,姑娘总归与母亲亲近些,她也会做太平一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