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微笑,“多谢三哥。”说着,太平将两道遗诏收起,“明日早朝,要劳烦三哥帮帮妹妹,把这桩婚事定下。”
“好。”李显又咳了两声。
太平给李显掖了掖被角,温声道:“等崇茂大一些,我便把皇位给他,也享受几年清净日子。”
李显眸光大亮,感激地道:“太平,谢谢。”
“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谢,三哥好好休息,身子重要,我还要回宫处理政务,就不叨扰三哥休息了。”太平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李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大汉当年武帝也是因为政治才娶了陈阿娇,待武帝羽翼渐丰,陈阿娇自可废去冷宫,武曌的遗诏又算得了什么?
崇茂是个聪明孩子,李显相信他以后羽翼丰满后,自会处置长安。这笔买卖,他稳赚不赔。
可太平怎会让他这如意算盘打响呢?
回宫之后,太平立即召了长安过来,将那道追封李显的遗诏交给了长安。
“这是你日后的护身符,崇茂若敢废你,他便必须掂量这道诏令的分量。”太平说得语重心长,“另外……”太平抬眼看向一旁的婉儿。
婉儿取了虎符过来,将一半虎符递给了长安。
长安接过虎符,愕然问道:“这是什么?”
“李凌是朕多年的心腹。”太平覆上长安的手,连同虎符在内紧紧握住,“这是阿娘给你的第二道护身符,此虎符是阿娘秘密打造,李凌只认这枚虎符,必要时候,他会帮你清君侧或是软禁天子。”
长安听见最后那句话,只觉心惊胆战。
太平紧了紧手指,“宫中人反复无常,你要好好培植真正的心腹,你的势力越大,他们便越不敢动你,这几年,阿娘会帮你铺好这条路。”
就像当年武皇帮太平铺路一样。
“阿娘陪不了你一辈子……”
“阿娘别说这些话,儿听了害怕。”
长安打断了太平的话,张臂拥住了太平,哑声道:“阿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呵,傻话。”太平轻拍长安的后背,看向一旁的婉儿,话是说给婉儿听的,“虽说寿数天定,可阿娘一定会多活几年,偏不让这老天如愿。”
婉儿哑然一笑。
“可有的路,终究要你一个人走。”太平扶住长安的双肩,微微拉开她与她之间的距离,肃声道,“人一旦沾染了权欲,心思就不会单纯,哪怕是你的夫君,你也要留一分戒心。记得阿娘今日的话,只有活着,才有将来,遇事先冷静下来,莫要冲动。”
长安听得鼻酸,“儿谨遵母皇教导。”
“好孩子,别怕,阿娘活着这几年,一定会护你周全。”太平这些年与婉儿一起调养身子,鲜少生病,她想,阿娘可以活八十多岁,她与婉儿活个六十多岁,应当不在话下。
虽说她告诉李显,她会提前禅位,可提前十年是提前,提前一日也是提前,她已不是当年天真无邪的小公主了,这些帝王话术她已深谙其道。
至少在长安羽翼丰满之前,她不会把皇位让给崇茂,她一定会为长安撑起这片天来,再为天下女子谋一些实事。
第二日,在李显一意孤行下,他以“孝”字为先,执着完成武曌的遗诏,把朝臣们的嘴全部堵上,促成了长安与崇茂的婚事。
三年之后,武崇训终是与永泰完婚。
同年八月十五,长安公主与太子崇茂大婚,那日整座神都被灯烛之光烧得彻夜通明。女帝太平对公主盛宠,一应用度皆僭越规制,这场婚事是神都足以铭记千年的盛况,远比当初太平出嫁还要隆重。
太平就是要让天下人看见,她是如何宠爱公主,公主就是她的逆鳞,谁敢拂逆,那便是大罪。
李显原以为崇茂大婚之后,太平会考虑禅位一事,几次旁敲侧击,太平要么忙于批阅奏疏,要么以两个孩子新婚燕尔为由搪塞过去。
李显因此郁郁多年,终是在清平十二年殁于府邸。
太平下旨厚葬,特准李显陪葬乾陵。
又三年后,天下安定,四境平和,大唐盛世初景已现。难得日子稍微清闲,太平便下旨令太子崇茂监国,定国公主长安辅政,带着昭仪西巡西京。
已经数十年没有回西京看看了,年岁越大,太平越是想念年少时候那些时光,顺便去瞧瞧裴怀清与安乐也好。
圣驾抵达西京那日,正是上元节前一日。
西京留守裴怀清亲率西京官员出迎天子,太平与婉儿阔别西京多年后,终是回到了大明宫。
这里有她们年少时的回忆,一桩一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太平命春夏与红蕊带着宫人们跟远一些,她亲自提着灯盏,牵着婉儿的手,沿着大明宫的宫道,一路缓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