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第一次看见出现在书信中的“夫人”二字时,不禁失笑出声。
旁边磨墨伺候的婉儿好奇问道:“陛下瞧见什么趣事了?”
太平一边将书信递给婉儿,一边饶有深意地对着婉儿唤了一声,“夫人。”
婉儿低头快速念完书信,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是裴大人有法子。”
“算朕没有看错人。”太平感慨说完,打趣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厉害,一个两个公主都栽你们手里。”
婉儿哪会容着太平这样打趣,当即反驳道:“公主不也一样,痴缠起来哪个读书人可以忍住?”
说完,太平与婉儿凝眸相望,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正当这时,裴氏来到了殿外。
春夏入内通传后,太平速将裴氏请了进来。
“公主学习马球两年,今日第一次上马打球,太上皇命奴婢过来,请陛下与昭仪去球场观看。”裴氏低眉传令。
太平没想到这丫头竟能上马打球了,她倒是来了兴致,“摆驾,朕倒要好好瞧瞧,长安打得如何?”言语之间,颇有几分得意。
裴氏传完令旨后,便退出了正殿,赶回球场继续伺候武曌。
春夏当即退下给太平与昭仪准备坐辇。
等待之时,太平揶揄道:“何时昭仪才能学会打球呢?”
婉儿笑笑,“陛下若有空每日教妾,妾肯定能学会。”
“如此,便说定了。”
“……”
太平可不与她说笑,婉儿学不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拥着她骑马跑一跑,整日坐在龙案边批阅奏章,实在是无趣。
婉儿提醒道:“陛下,国事重要。”
“家事一样重要。”太平站了起来,牵了婉儿的手,兴冲冲地便往正殿外走,“走,瞧瞧朕的长安去!”
婉儿一时也不知太平所言的家事,是指的她,还是长安?可有一点,婉儿是知道的,只要太平在哪里,哪里便是她的家。
一晃眼,如今的长安公主已经是个十二岁的明媚少女了。
她一袭大红圆襟袍衫穿在身上,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幞头,只见她右手紧握马球杆,左手牵紧缰绳,一双鹿皮小靴踩在马镫上,纵马绕着球场跑了一圈,得意地往武曌这边看来,“祖母,你瞧孙儿好看么!”
武曌含笑蹙眉,侧脸对着裴氏道:“瞧瞧哀家的长安,像不像太平当年?”
虽说长安并不是太平所出,可经年养在武曌膝下,稚气未脱的眉眼之间多了一丝飒气,她天潢贵胄的出身更让她养出了傲骨,远远望去,她明媚中透着一抹傲色,只看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眼。
裴氏附和道:“公主自是好看的。”
武曌听了更是得意,这几年来,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今日瞧见了如此耀眼的孙女,她极是骄傲的,精神也比平日好了许多。
平日这个时候,太子崇茂应当在聆听太傅讲学,可得知长安上场打球了,他忍不住好奇心,带着两名内侍跑到了场边,本想悄悄地看一会儿便走。哪知,武曌的宫婢们实在是眼尖,老远便瞧见了太子。
崇茂原本以为武曌会狠狠教训他,哪知武曌竟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身边来,一起看长安打球。崇茂与长安一起长大,自是知道长安的美的,可今日瞧见这样的长安,他只觉惊叹,穿上红衣的长安竟美得这般惊心动魄。
“崇茂觉得长安好看么?”武曌含笑问道。
崇茂点头,这岂止是好看。
武曌轻抚崇茂的后脑,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的视线回到了长安身上,笑容中多了一丝深意,长安可是她最后的心血,她或许看不见长安在大唐绽放光彩的那一日,可她知道,长安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圣驾至——”
武曌听见太平跟婉儿来了,笑意浓烈地对着她们招手,“都来,坐哀家身边来。”
太平与婉儿领命坐到了武曌左边的几案边,宫婢们迅速给天子与昭仪斟了甘露,端上了新贡的鲜果。
婉儿望向球场中的那抹鲜红,不禁有几分怔然。有那么一瞬,婉儿以为那个年少的太平冲出了她的回忆。
“母皇!”长安清脆的声音响起,她已立马球场边上,得意地对着太平邀约,“儿怕那些羽林将士不敢尽力打,赢得没趣,所以……儿请母皇与儿打一局!”
太平笑道:“你倒是胆大,先说好,输了可不许哭!”
“儿从来不哭!”长安确实没有说谎,祖母一直说皇族的眼泪不要轻易示于人前,她自小便记得这句话。
“也不知小时候在朕怀里哭了多少回。”太平戏谑说罢,自当应战,“春夏,抱朕的球衣来。”
“诺。”春夏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