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一定要给她正名么?”婉儿提醒太平。
太平点头,“必须正名。”梅氏百年以后,应当与武攸暨同穴,这是她应得的。
婉儿安抚太平,“此事急不得。”武皇若是知道平安的出身,有许多事都不一样了。尤其是这个时候,武皇一旦知悉梅氏还活着,第一个被问责的便是婉儿与厍狄氏。
“我知道。”太平也不急在一时。
武攸暨想要用“成全”困锁太平一世,太平又岂是任人鱼肉的傻子。想要死后合葬,武攸暨身边应该躺着梅氏。
太平双手合握婉儿的手,“梅氏一事,我自会妥当安排。婉儿今日来此,可是母皇的意思?”
“陛下担心殿下伤心难止,所以命臣先来安抚。”婉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悦,“臣瞧殿下一切安好,小坐片刻便可回去复命。”
太平牢牢握着婉儿的手,笑道:“来都来了,多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婉儿岂能拒绝公主的邀请,“就陪一会儿。”
太平倦然倒在了婉儿的双膝上,“当了储君,才知储君不易,这段时日下来是真的累。”
婉儿微笑着轻柔太平的额角,“说说看,殿下近日有什么难办的事?兴许臣可以帮上一二。”
“有一桩。”太平平躺下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婉儿,“后宫以后谁来看顾?”
婉儿怔了怔,“自古以来,统率六宫者只能是皇后。”她神色微愕,惊讶道,“殿下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太平问道。
婉儿覆上太平的脸颊,“此事急不得。”
“我不能让你一直当内舍人。”太平认真开口,“我一个人前要管政务,后要管后宫,哪里折腾得起?”
婉儿沉默。
内舍人岂能掌管整个后宫?全让太平一人来管,确实不妥。
“长安尚小,安乐又靠不住。”太平一边说着,一边蹭了蹭婉儿的小腹,“婉儿舍得累坏本宫?”
太平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撒娇了,婉儿听得心酥,更多的却是心疼,“此事容我想想。”
“那婉儿好好想想。”太平合上双眸,“我小憩片刻,还有很多政务等着我处置。”
婉儿轻抚太平的额头,“殿下安心睡。”
“对不起。”太平忽然小声道歉。
婉儿惑然看她,“殿下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本该带你离开这座皇宫,逍遥度日……”太平歉然睁眼,“可这辈子,你要一直陪我在皇宫终老了。”
婉儿舒眉,“臣甘之如饴。”说着,婉儿语气笃定,“殿下的道,也是臣的道,臣想看见一个殿下治下的盛世,一个可以让女子恣意施展抱负的盛世。”
太平微露笑意,“婉儿。”
“嗯?”婉儿垂首望向太平。
太平牵了她的手,覆上心口,“终我一生,必不相负。”
“我亦如是。”婉儿莞尔,温婉的眉眼间染着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定。
同年九月初一,武皇当殿宣布禅位皇太女,九月重阳,新帝登基大典在紫微城进行。那一日,神都沸腾,天下同贺,四境诸国也派人送来了贺表。
从公主到天子,太平走了整整半生,若无母皇铺路,她不知还要筹谋多少年,才能等到这一天。
大唐的旗帜迎风招展,预示着一个新的时代拉开序幕。
武皇左手牵着崇茂,右手牵着长安,穿着朝服站在万象神宫的龙台之上,等待着新帝的到来。
满朝文武穿着官服整齐林立在朝堂之上,对于大唐的未来,有些人充满了期待,有些人忐忑不安,有些人满是茫然。
武皇看向百官之首的狄仁杰,有这枚定海神针在朝上,武皇无疑踏实了不少。
狄仁杰觉察到了武皇的顾看,对着武皇拱手一拜。他看得清楚武皇眼底的期许,他对太平也充满了期许,一个一心为民的君王,是多少臣子梦寐以求的明主。
这些年来,太平的政绩有目共睹,监国这半年来,皇太女经办的每一件事,无一不办得妥妥帖帖,拔擢的每一位官员,政务能力都让人忍不住称赞。这些小吏经年在底层务实,深知百姓疾苦,这些人一旦放在实差上,办的差事自然不会差。
君王给他们一展抱负的机会,他们便报以忠诚,为大唐兢兢业业。谁不想青史留名,与明主一起共创一个盛世?这便是士子们的初心。
至于姚崇与宋璟,原以为太平不会再给他们机会施展抱负,毕竟当年是他们选择的离开。可太平并不记仇,反倒将两人安排至六部办差。一来一往后,这两人心中愧意更浓。公主心怀宽广,怎不让他们汗颜?
太平虽是女子,却俯仰无愧天地,才能不输男儿。她没有重用酷吏,反倒大力拔擢贤士,整个朝堂生机勃勃,这是武皇一朝的余晖,也是太平一朝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