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英王一让再让,武皇圣旨已宣,他们也没有什么好争的。
至少,殿下当殿说过——她姓李。
“臣等领旨。”
众臣齐声叩拜,一切已是尘埃落定。
当日,未免夜长梦多,武皇将诏令立即张榜天下。得知武周恢复李唐,思唐多年的人们皆大欢喜,瞧见武皇立下了皇太女后,不少受过公主恩惠的百姓们更是欢天喜地。
储君仁德,虽是女子,却颇有才干。
虽说有些人心底仍有非议,可殿下入主东宫也算得上众望所归,除了殿下是女子这点让有些人忐忑之外,其他方面他们挑不出一点不好。
册封皇太女的大典在三月十五举行,当日整个神都都沸腾了。
两人穿着冕服站在文武百官之前,依照礼制一步一步地进行着仪式。这是古往今来第一位皇太女,给她戴上冕冠的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女皇。
冕冠戴上的那一瞬间,太平抬眼看向旒珠后的阿娘,她觉得一切都极为不真实。她有些心酸,可看见武皇眼底隐忍的笑意,她记得武皇说过的话——她说,君王是不能轻易哭泣的。
是的,在这些臣子面前,她必须拿出君王该有的气度来。
武皇苍老的手拂过太平的鬓发,将垂下的玉绦捋正,她正在注视的不再是大周的镇国公主,而是大唐的皇太女,是她将来所有期望的所在。
“望儿事事以社稷为重,以天下百姓为先。”
这是武皇对储君的期望,那些不能说出来的期望太平知道,她会接过武皇的担子,继续走下去。
“儿谨遵母皇教诲。”
太平恭敬一拜,直起腰杆,凛然回身睨视众臣。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婉儿身上,她嘴角微微一勾,即便垂下的旒珠半掩住了她的眉眼,可她知道婉儿看得见她的欢喜。
婉儿血脉都沸腾着,上一世“皇太女”二字莫过于海市蜃楼,这一世终是在武皇与公主的努力下成了真。
谁说女子生来就要矮人一等?谁说女子不可像男儿一样君临天下?
武皇能做到,太平也一样可以做到。
“殿下千岁。”婉儿微微垂首,与文武百官一起对着太平行礼。她见过公主无数美好的样子,今日的公主她可以铭记一辈子。
太平明媚地站在那儿,接受百官朝贺,没有惧色,没有忐忑,有的只是踌躇满志,她也有她想实现的道。
终她一生,她要让大唐出现一个太平盛世。
这是太平君临天下的征程开始,她与婉儿都很清醒,未来路上还有许多荆棘等着她们斩落,可她们什么都不怕,因为——
“有你。”
这两个字不必宣之于口,两人已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一处。
李显望着意气风发的太平,说半点不羡慕,都是假话。十余年房州生活,他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的能力。回来看见朝堂上那些各怀心思的朝臣,他自忖没有能力驾驭那些人。他已经四十五岁了,身子时常觉得疲乏,与太平争到最后,损伤的只有国本。倒不如余生当个富贵闲人,享受太平带来的盛世江山。若能活到崇茂成年,看见太平禅位崇茂,那他死也瞑目了。
想到这里,李显忍不住看向了站在太平身侧的皇太孙崇茂。终究是他的骨血,眉眼有七分像极了他。
“崇茂,要平安长大啊。”李显诚心祈愿,他必须承认,这些年太平确实把崇茂照顾得很好,肉乎乎的脸蛋上张了一双灵动的眼睛,怎么看都是个聪明的孩子。
远处的飞阁之上,安乐趴在栏杆边,远眺远处的盛事。
她的瞳光中漾满了羡慕,喃声道:“若是阿耶入主东宫,他日我也能当皇太女!”
“嘘!郡主!这话在宫中可说不得!”一旁的婢女听得心慌,急忙劝慰。
因为李显封了英王,武皇后来便将李显膝下的女儿都封了郡主。安乐因为目睹母亲惨死,回宫之后大病了一场,这几日好些了,便常常带着婢女在宫中走动。
武皇念着她丧母哀伤,便由着她来,想游湖便游湖,想骑马便骑马,只要她开口,武皇都会应允。
原先安乐以为武皇这个皇祖母不疼她们,可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得了武皇的宠爱,越发地骄纵起来。
“怕什么!这东宫之位可是阿耶让给姑姑的!”安乐不服气,当即反驳婢女,“你没瞧见姑姑近日对我亲近了不少么?”说到这里,安乐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姑姑待她总是不咸不淡地,分明她从未招惹过姑姑,可总觉得姑姑与她之间横亘着一条看不见的沟渠,每当她想亲近的时候,偏生姑姑就站得远远的。
婢女听得背心发凉,如今公主可不是公主了,她可是大唐的储君,“郡主,这些话以后可千万说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