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见, 此人果然生得英武,甚至还隐隐带着一抹凛冽的杀气。
即便他没有介绍自己,众幕僚也能猜到他到底是谁。甚至,每个幕僚都嗅到了今日这出酒宴透着的“鸿门宴”味道。
姚崇作为詹事, 引着诸位幕僚们入座妥当后, 他才对着公主拱手一拜, 回到了自己的席间。
太平没有应他什么,只是对李凌招了招手。
李凌弯腰凑近了太平,听公主耳语几句, 便按剑大步离开了正殿。
姚崇总觉得这气氛哪里不对, 可又不便直问殿下。目光便投向了一旁的宋璟, 宋璟也不知今日殿下是什么意思。
狄光嗣坐在他们对面, 闲然自得地举盏敬向了公主,“殿下,请。”
“请。”太平和颜悦色,与狄光嗣饮了一盏,半点旁的情绪都看不出来。
张说瞧见狄光嗣殷勤敬了酒, 他也不敢慢于人后,也举盏敬向了太平,“殿下,请。”
太平这次可没有直接饮酒,大笑道:“诸位这样一人一盏地敬,本宫只怕很快便醉了。”说着,太平起身,举盏敬向诸位,“诸位大人,请。”
姚崇与宋璟起身同饮。
“昔年皇爷爷与刘武周大战,七战七捷,军中便有了这首《秦王破阵乐》。”太平没有立即坐下,而是凛声而谈,“诸位可曾听过?”
这曲子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国宴上了,连姚崇也只是听说过这曲子,并没有亲耳听过。宋璟觉察了太平话中的深意,突然提及太宗皇帝,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现下并非大唐,而是大周,在大周提大唐的英主,这事若是传至武皇耳中,可不是什么小事。
太平放下酒盏,走至酒宴正中,忽地拍响了三声巴掌。
李凌抱着大鼓走了进来,放在了太平身前,恭敬地将两个鼓槌呈给太平。
太平卷起了双袖,接过了鼓槌,在大鼓上“咚咚”敲了两声。鼓声震耳,分明没有敲在心上,可在座的诸人都忍不住心房一颤。
“本宫曾经为父皇守陵三年,也镇守了三年的长安。”太平环视众人,不卑不亢,眉眼之间皆是英气,“当时刘公尚在,他亲自带着本宫入军营学习各种军务,这首《秦王破阵乐》,也是刘公亲自教本宫。”说着,太平平举双槌,认真道,“今日,就请诸位大人听一听,何谓《秦王破阵乐》?”话音一落,太平鼓槌落下,鼓声从缓至极,即便只有一面大鼓,那绵延起伏的鼓点急如雷雨,声声震耳而来。
那七战七捷的玄甲军,那当时第一英主的风姿,即便这些人没有亲眼见过,可此时看着公主的眉眼,听着公主的鼓声,他们不禁有几分恍惚。
殿下身子里毕竟流淌着李氏的血脉,经年参政,那气度与别的公主大不相同。即便是女子,奏响这《秦王破阵乐》时的英姿,也让人莫名地敬仰。
当年平阳昭公主也该是这样的英姿吧。
鼓声不绝,好似两军厮杀不休。
这几个臣子的思绪已经飘远,根植于心房深处对大唐的思念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
“咚!”
最后一声鼓声落定,余音绵延,响彻了他们每个人的心房。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张说,他忍不住拍掌赞许,“殿下这鼓乐击得太好了!”
太平淡声问道:“好在何处啊?”
张说顿时哽住,竟不知如何答话。
太平放下鼓槌,负手而立,看向了姚崇,认真问道:“姚詹事,本宫平日可有骄奢之事啊?”
姚崇一拜,“没有。”
太平再问宋璟,“宋大人,本宫在春官当值,可有办得不好的差事?”
宋璟也一拜,“殿下向来办事妥帖。”
太平轻笑,看向了一旁的狄光嗣,“狄大人,令尊在冬官这些日子,可听那些官员们说过本宫任职时的一句不好?”
狄光嗣起身,恭敬地一拜,“殿下任职冬官时,不论是水利还是农务,每一桩每一件都处理得极好,莫说是冬官,就连神都百姓,都对殿下赞不绝口。”
太平颇是满意,嘴角扬了扬,走至几案边,拿起了春夏给她重新斟满的酒盏,“本宫修过皇陵,守过皇陵,镇守过国都,也赈过灾荒,修过水利,也忙过农事,学过军务,也诛杀过佞臣。”说完,她转过身来,沉声问道,“本宫若是皇子,敢问诸位,本宫现下应当是什么人?”
储君二字不必名言,诸位已然明白太平之意。
姚崇脸色微白,宋璟也脸色发白。
张说只觉现下的气氛凝重极了,强笑圆场道:“殿下应当是醉了。”
“既是醉语,母皇自然不会怪罪于我。”太平顺着他的话讲下来,“你们是不是觉得,当本宫的幕僚是屈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