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坦荡回道:“为臣者,若不能为君王分忧,那便是尸位素餐,臣也对不起陛下的知遇之恩。”说着,她知道武皇在想什么,“此事臣与殿下商议过,殿下觉得可行,这也是为何她必须休沐的原因之一。”
防止李唐旧臣们趁机把太平推出来,让她握兵权,建立军功,近一步扩大她在朝中的势力。这对尚未坐稳皇位的武皇而言,都是不能容许的。
太平事事帮武皇设想周到,又懂分寸地退居府中休养,武皇甚感欣慰。婉儿肯定是知道现下说这些会招惹武皇猜疑的,可是她就说了,还这样堂堂正正地说了,倒也是她一贯的脾性。
太平不贪功,懂进退,婉儿不惧猜疑,明本分。公主无兵权,朝中势力尚浅,婉儿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内舍人,宫中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这两人就算联手,目前看来,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况且,这次的进言确实是一招妙计。
若能收回安西四镇,对武皇而言,可是扬威四海的功绩,青史上也会留下一笔。
“准奏。”
武皇允准。
婉儿终是站了起来,恭敬地退至武皇身侧候着。
武皇现下已没有心思琢磨其他,最重要的便是把吐蕃占领的安西四镇给拿回来,这将领的人选她必须好好琢磨。
选对了将领,此战便多了三成胜算。
“太平年少时曾跟着刘仁轨在长安学习军务,你与她商议此计时,可议到什么将领人选?”武皇突然开口问道。
婉儿摇头,“殿下也只是学习军务,并不知边将情况。”
“你呢?”武皇侧脸看了过来。
“臣更不知了。”婉儿如实回答,她素来只管文学一事,从未染指过军务,边将相关确实是一窍不通。
武皇倒有几分想念厍狄氏,她曾跟着裴行俭在军中待过一段日子,她定然知道几个有真本事的边将。
“婉儿,你去把厍狄氏召来。”
“诺。”
婉儿领命退下。
后事便与武皇所想的那样,狄仁杰严查皇嗣一案,窦氏供认不讳,很快便定了案子。随后,来俊臣借由窦氏一案,牵连上了窦氏的母族,还牵连上了魏王武承嗣父子被人毒杀一案,将窦氏一族杀得寸草不生。后来,来俊臣唆使韦团儿攀咬皇嗣其他妃嫔暗施厌胜之术,谋害女皇。武皇下令严查,李旦的全部妻妾无一留下。
李旦原以为一切胜券在握,却输得一败涂地。武皇让他活下来,无疑是在凌迟他的良心。每晚入梦,那些因他而死的妻妾都来找他索命。短短数日,他便从一个假疯子成了真正的疯子。
朝堂之上也因为武皇立志夺回安西四镇,空前团结了起来,无人再提及那个失心疯的皇嗣。
李成器痛失母亲,悲痛欲绝,病了好几场后,身子越发地孱弱。太医诊治多次,最后只能摇头示意,皇孙寿数将尽,药石难医。李旦膝下尚在的皇子,便只剩下李隆基一人。武皇下旨,把李隆基过继给了李弘为子。为表她对李隆基的爱怜,武皇将李隆基养在了身边,亲自照料。
武氏遭遇重创,武氏子弟里目前能倚重的也只有驸马那边一脉。
朝堂上总要让那些李唐旧臣有些许盼头,免得他们在战事终了后,纷纷上书请立庐陵王为太子。所以武皇把李隆基养在身边,便是给那班李唐旧臣们的一记虚招,稍微定一定他们的心,给他们抛上一个选择。
是选择那个人人皆知庸碌的皇子庐陵王,还是选择这个兀自年少的皇孙李隆基?
他们在权衡利弊时,无形之中便给了武皇一个迟迟不立储君的理由。庐陵王不堪重用,皇孙尚小,武氏如今的子弟也没有像武承嗣、武三思那样的位高权重之人。武皇想再观察几年,朝臣们也需要再观察几年。
于是关于立储一事,武皇与朝臣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一个不问,一群不提。对于在府中静养了一个多月的太平来说,她终于等到了梅氏的好消息。
张谡早就备好了药丸,就等着诊出梅氏有孕。
这日黄昏,张谡与往常一样,来正殿给公主请脉。
太平让春夏领着宫人们退下,特意给春夏递了个眼色,“春夏,你就在外面继续教冬寻宫礼。”
“诺。”春夏心领神会地退了出来,对着外面的小姑娘冬寻招了招手,“冬寻,你过来,殿下命我好好教你宫礼,今晚可要好好学!”
“是,春夏姐姐。”小姑娘还是怯生生的,说话软糯软糯的,让人看着就心疼。
春夏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不禁软了几分,“别怕,殿下不凶的。”
“嗯。”冬寻点点头。
张谡请脉是不能关门的,所以太平必须保证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对,她防备的便是詹事姚崇。所以,她命春夏在外教冬寻宫礼,就是想多个眼梢,好及时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