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太平的手心凉若寒霜,婉儿静静地握着,公主不想说话,她便陪着,公主想说话了,她便应着。
今晚,她只陪她的殿下。
回到公主府后,春夏与红蕊瞧见殿下的脸色不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婉儿。
婉儿淡声吩咐道:“殿下今日赏梅着了凉,让张大人候着,一会儿殿下沐浴更衣后,便来寝殿请脉。”
春夏连忙点头,“诺。”
“红蕊,去准备暖壶。”婉儿又吩咐红蕊。
“诺。”红蕊总觉得今日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殿下不会这般寡言少语。
婉儿吩咐完后,温柔地挽住了殿下的右臂,柔声道:“殿下,臣扶你去清池泡上一会儿,解解乏。”
太平淡淡笑着,“好。”
婉儿挽着太平来到了清池中,两人除了衣裳一起入了汤池。
温水没过心口,暖意自四面八方涌入她的身子,太平不禁打了几个冷战。忽觉背心贴上了一处温软,婉儿自她身后拥住了她,将她搂入怀中。
婉儿附耳温声问道:“殿下还冷么?”
太平侧脸瞧她,“若是婉儿再抱得紧些,便不冷了。”
“这样?”婉儿双臂收拢。
太平满意地一笑,“暖多了。”在帝王家重情,那是天真之举,当年她就栽在“重情”二字上,这辈子若还是重蹈覆辙,所谓太平王朝,便只是痴人说梦。
“今晚母皇一定能自己参透那些事。”太平覆上婉儿的手背,“上辈子那些事是你点破的,母皇心绪不佳,还罚了你出气,所以……”她转过了身去,微笑看她,“这辈子我必须留你在公主府过夜。”
武皇自然能参透,虽说现今已是大周天下,可人心仍旧是向着李唐。上辈子婉儿出言点破,武皇恼怒,便罚婉儿跪了两个时辰。
婉儿没想到太平命她回府陪伴,竟是为了这个理由。
“无权无势,便是他人俎上鱼肉。”太平扶住婉儿的双肩,“我现下仁慈了,他日便是他们对我动刀。上辈子就是李隆基给我赐的毒酒,所谓骨肉至亲,在皇权面前,其实轻如尘埃。”
婉儿湿润的手贴上了太平的脸颊,心疼地道:“这辈子不会了。”
太平覆上她的手,笑道:“是的,不会了。”
婉儿不会再躲着她,不会再先她一步离开人世,那些曾经伤害过她们的人,她们都会一个一个地收拾回去。
婉儿往前走了半步,心口贴上殿下的心口,两颗心砰砰跳在了一起,“妾相信,殿下他日定会是大唐的好君王。”
“也要是婉儿心中独一无二的……”太平声音哑下,凑到了婉儿耳侧,咬耳低语,“心上人。”
她们就像是缠在一起的两条蔓藤,分则死,合则生,谁也离不得谁。
只有步步为营地独揽大权,方能实现她们心中那个红妆天下。
第160章 渔翁
昨日的武皇几乎一夜未眠, 东宫空置,此事一定会反反复复被提及。摆在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把庐陵王召回来复立,要么把皇嗣重新立为太子。想要传到武氏手里, 难如登天。
挫败感像是勒住喉咙的绳索, 不断拉扯着。
武皇辗转难眠,索性起身, 准备去龙案边批阅奏疏。裴氏伺候武皇更衣之后, 拿了一盏宫灯来,将龙案照得更亮了些。
武皇提起朱笔, 蹙眉看向裴氏,“婉儿今日没有回来?”
“回陛下,没有。”裴氏如实答道。
武皇眸光阴沉,徐徐道:“太平贪玩, 婉儿也不懂事。”
裴氏劝慰道:“殿下与婉儿自小便亲厚, 也许只是今日赏梅尚未尽兴, 殿下才会把婉儿留在府中。”
“她倒是闲散。”武皇语气复杂。
裴氏一时不知武皇说的是殿下,还是婉儿。
武皇把朱笔搁下,沉思片刻后, 正色道:“太平也该有自己像样的班子了, 不能再像现在这样, 幕僚都是些不堪大用的小吏。”
裴氏素知武皇的心思, 赶紧斟了一杯甘露过来,“陛下,请用。”
武皇又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她记得昨日看见了一折密奏,便快速翻了出来, 递给了裴氏,“天亮之后,你将这折密奏送去太平那儿,传朕的口谕,命她好好办这件案子。”
裴氏领命。
武皇又道:“提醒她,此案不宜牵连太广,只杀罪魁祸首便好。”
裴氏一一记下。
武皇沉叹一声,不论是立子,还是立侄,都没有太平让她心安。无论如何,她都要推太平一把,让文武百官们不仅注意到太平的民望,还能看见她的辅政能力。
一年不成,那便十年。
武皇这些年来已经尽力拔擢武氏子弟,无奈都是些不争气的,如今她拔擢太平,太平可是先帝的嫡女,那些李唐旧臣应该也不敢多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