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舞不局限于汉家歌舞, 有胡姬献舞, 舞天下纷纭,也有伶人带着面具以舞叙事,演绎百年春秋。
所谓大国, 便是海纳百川, 大周第一次大国之宴, 不仅让各国使臣都开了眼, 还让文武百官也开了眼。
今次国宴各项事宜,皆由礼部安排,牵头之人便是太平。起初武承嗣还冷嘲太平,主次不分,将坊市中的下等胡姬也请入宫中献舞。今夜看来, 一切安排得恰到好处。
大宴虽不是明晃晃的政事,却也代表着一国的待客之道。
太平如此安排,彰显的是大周的包容之量,百花齐放,并未掩盖大周独树一帜的风姿,正因为大周国宴上重现了各国的乐曲与舞蹈,反衬出了大周舞乐的大国风范。
自卖自夸,独显一家之长,那并不是大国之量。
兼容并蓄,博采众长,这才是一个大国,一个君王该有的风采。
武皇今晚高兴极了,不必动武,便能让使臣叹服,不必吆喝,便能让官员心悦。她作为天子的第一个大朝会,一定会在青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武曌,虽是女子,却半点不输其他君王。
想到这里,武皇将酒盏移向裴氏,“再斟一盏!”
裴氏担心武皇喝多了伤身,连忙劝道:“陛下已经喝了很多盏了。”
“今日高兴,朕要与诸位臣工喝个痛快!”武皇缓缓站起,捏着酒盏横臂裴氏面前,扬声道:“诸位使臣,朕敬你们一盏!”
武皇都发话了,裴氏怎敢不添酒?当下给武皇斟了半盏。
“嗯?”武皇不悦地斜睨了她一眼,“斟满。”
裴氏只得添满。
武皇这下舒坦了,众位使臣敬然站起,与武皇一起饮下一盏。
“裴氏,再斟一盏。”武皇将酒盏递向了裴氏。
裴氏为难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婉儿。今日是国宴,虽说厍狄氏也该侍奉在侧,可这两日裴光庭身子不好,所以武皇给了她特旨,让她在裴府安心照顾独子。是以,此时此刻,裴氏唯一能指望的便只有婉儿了。
婉儿起身,垂首道:“陛下,还是少饮……”
“你也小瞧朕的酒量?”武皇没让婉儿说完,便打断了她,“朕的酒量好得很!信不信,他们都喝倒了,朕还能再喝!”
武承嗣趁机附和道:“陛下想喝,你们一直拦阻,是想抗旨么?”
武皇眯眼笑笑,看向了武承嗣,“魏王懂朕!”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谁还敢再劝武皇少饮呢?婉儿忙给太平递了个眼色,太平刚欲开口,武皇便指向了她。
“太平,来,给朕斟酒。”武皇完全不给太平反驳的机会,“这是诏令。”
既是诏令,自然太平不敢抗旨。
太平无奈,只得提起酒壶,走近武皇,给武皇斟满一杯,小声劝道:“阿娘还是少喝几盏,喝多了会伤身的。”
“啰嗦。”武皇刮了一下太平的鼻尖,“你斟酒便是。”说完,她将这一盏酒敬向了文武百官,“诸位臣工,朕敬你们一盏!”
“谢陛下。”众臣跟着武皇同饮一盏。
武皇再次把酒盏递向太平,太平只得再倒。
几盏下肚,武皇的脸颊已烧上了酒色,各国使臣却来了劲,特别是突厥使臣,举杯接连敬向武皇。
太平每次斟酒都少斟三分之一,就怕阿娘喝多了真伤了身子。
武皇心知肚明,喜在心间。母女同心,其利断金。太平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掌管礼部之后,事事上心,尤其是今次的大朝会,实在办得让她称心如意。
若说唯一不如意的,便是太平的肚子。东宫一直空置,每隔几日都能收到请立太子的奏疏,长此以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无奈,这寒症最难调养。
武皇起初以为是张谡医术不精,便打发了另外的太医去给太平请脉,可那太医回来禀告,直说公主寒症确有转好之相,只是寒症最易反复,稍有不慎,又要重头调养,此事急不得。
她都快急死了,那些太医还劝她急不得。
“上官大人,我敬你一杯。”东瀛使臣忽然敬向了婉儿。
婉儿微愕。
东瀛使臣笑道:“大人应天门下指点天下士子文章,才学过人,今日万象神宫中一睹大人真容,实乃幸事,这一盏,大人当得起。”
婉儿迟疑地看了一眼武皇。
武皇大笑道:“你倒是个识货的,婉儿的才学确实当得起这一盏。”
得了武皇首肯,婉儿举盏回敬东瀛使者,“如此,我却之不恭了。”话音刚落,便仰头将这盏酒喝了个干净。
吐蕃使臣笑道:“这么说,我也该敬上官大人一杯,请。”
婉儿满上一盏,洒脱地一笑,“请。”再次仰头一饮而尽,没有一点扭捏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