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之首不是别人,正是镇国公主太平。
她今日也是盛装打扮,一袭红裳,腰间系着一条金丝璎珞,双臂上垂着金色披帛。她端然站在那儿,鬓边簪着一朵团花粉牡丹,花钿鲜艳,胭脂如霞,樱唇左右两侧也点上了两点面靥。
若问大周何处觅国色,且看公主今朝艳绝天下。
今日是大周的盛事,也是阿娘第一次以天子之身面见四邦使者,她身为公主,也必须盛装打扮,让那些人瞧瞧,什么叫做国色天香?
二十六岁的太平风韵正浓,这一身宫袍在身,即便远远瞧上一眼,都让人忍不住心酥。
使者们尚未入殿,这殿上便先酥了两人。
驸马武攸暨站在武官的队列之中,他的视线自同袍的间隙间穿过,牢牢地盯在了太平身上。那风华绝代的公主,却是他可望而不可亲近的“名义”发妻。每次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心酸。好在梅氏是个体贴的,这些日子他去公主府中,陪伴梅氏与平安,虽说不能填补他心间的那点遗憾,可也算是有舍便有得。公主偶尔也会留他共进晚膳,已经不似当初那般冷冰冰的。
或许……
他存了一线侥幸,视线悄悄地落在了武皇身上,姑姑若是能多活十余载,公主那时已过不惑,应该也不会再寻其他的郎君了。
婉儿没有想到公主会做这样的打扮,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她只庆幸,她必须站在龙台下正视文武百官。如此一来,她便可肆无忌惮地顾看她的殿下,将殿下的妩媚尽收眼底,暗藏心间。
如此招摇,也不知今日会有多少人将公主的美悄然记下。
只要想到这儿,婉儿便觉一股酸涩缠上了心间。偏生这个时候,太平仿佛知道婉儿会顾看她,只见公主微微侧脸,嘴角对着她扬了扬。
殿下在安抚她,婉儿却记了仇,明明是在“挑衅”。她暗暗算了算日子,三日后她可以休沐一日,到时候定要登门好好算算这笔“醋”债。
“宣各国使臣觐见——”殿外司礼内侍一声高唱,各国使臣重新整了整衣冠,便鱼贯步入万象神宫。
原以为万象神宫外面已经足够华丽,踏入这儿方知一切都错了。这里面佛光明亮,万象齐俱,哪里是天子的朝堂,明明是天宫神仙洞府。
东瀛使者忍不住深吸了好几口气,还是静不下心神来。这样富丽堂皇的一座神宫,该是多少能人巧匠的心血才能凝成。他的心湖激荡,幻想着能持烛一寸一寸地膜拜这座华丽的宫阙。
“拜见大周陛下。”各国使臣各行各礼,向武皇宣示最真挚的敬意。
武皇大手一挥,“平身。”声音有如洪钟,那不怒自威的仪态,让这些使臣们不敢再小瞧这位大周女帝。
随后,各国使臣各献来朝贺礼,武皇一一收下,也命太平准备回礼,以示大国邦交,互通往来,互惠互利。
突厥使者献宝之后,忽然笑容微深,“我突厥还有一宝献上,陛下可看看,能否换一城之地?”
武皇笑容微敛,“一城之地?朕倒要瞧瞧,是什么稀罕的宝物。”
突厥使者拍了两下手掌,一名随从走了出来,当众剥落身上的毛皮大衣,揭下毡帽,竟是一个穿着僧衣的绝妙少年僧人。
只见这少年僧人缓缓抬眼,一双桃花眼澄净无尘,他只轻轻抿唇,便让人心窝里微微一痒。
突厥使者介绍道:“这位法师,发号莲玦,有通天之能。”他来周之前,便已调查清楚,武皇重佛,又是女子,向武皇献上佛子,当是上佳之礼。
武皇沉眸,“何为通天之能?”
突厥使者捂着心口向武皇行礼,话中有话道:“夜览星河,举手可摘星。”
“好一个举手可摘星。”太平微笑着附和,往前走了一步,“母皇,儿也可以摘星,还不止一颗。”
武皇忍笑,“不得妄语。”
“若是臣真的摘了星,母皇赏臣几座城池啊?”太平轻笑。
“若是摘不得,可要按欺君论处。”武皇肃声提醒。
太平得意仰头,“若是摘得,这位法师便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母皇,你说是不是?”
武皇点头,“确实如此。”
太平记得,上辈子这一次大朝会,这突厥使者就献了佛子给阿娘。说是摘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真正的意图是把这个扮作佛子的面首送给阿娘。阿娘当年顺手将他给打发去了白马寺,从来都没有理会过。今次这突厥使者有些不一样,竟想用一个面首换西境一座城池,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买卖!
阿娘不便当这个恶人,便由她这个镇国公主来。
太平对着脸色铁青的突厥使者微微一笑,“使者息怒,本宫只是一时技痒,想给诸位瞧瞧,何为摘星之术?”说着,她的声音故意扬起,“免得使者遭小人蒙蔽,做出贻笑天下之事,回去被你家可汗责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