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正当这时,有人敲响了小窗,“殿下。”
太平等的就是李凌,他今年二十出头,左颊上留有一道伤疤,那是他幼时习武时不慎划破的。当日太平离开长安,刘仁轨义子李澄亲自挑选了武士李凌做太平的暗卫,此人武功高强,甚是忠心。他随太平在兖州赈灾那一年多,目睹了公主的义行,对太平也颇是敬重,不论太平交代什么,他都能办得妥妥帖帖的。
后来,太平让他做了宫外的暗卫首领,负责联络这些年安插在各府的小吏,收集情报。
武攸暨有如惊弓之鸟,“谁?!”
太平懒得答他,走至窗边,将小窗推开半扇。
李凌恭敬地将一本册子双手奉上,“一切皆已查明。”
“辛苦了。”太平对着他微笑点头,接过册子之后,便将小窗重新关上。
李凌领命退下,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武攸暨没能看清楚此人的模样,“殿下,那是谁?”
“暨哥哥就不好奇,这册子上写了什么?”太平翻开第一页,便冷笑出声。
武攸暨从未见过公主这样的笑容,只觉莫名地忐忑,“是什么?”
太平清了清嗓子,念道:“正月初二,武攸暨对外宣称妻子抱病亡故,当日并无郎中进出府宅。”
武攸暨瞪大了双眼,“殿下竟然查我?”
“查不得么?”太平投来一个冷冽的目光,“元日那夜,本宫便知母后的心意,第二日你的妻子就突然暴毙,本宫总要知道,未来的驸马是不是杀妻攀附皇室的小人?”
武攸暨苦涩难言,“臣说过,臣不知五娘尚在人世!臣也没有杀害五娘!臣不是那种杀妻弃子的畜牲!”
“正月初三,武攸暨屏退下人,单独守灵,却不见半点悲戚之色。”太平翻过下一页,“正月初五,停灵不足七日,武攸暨匆匆下葬亡妻,当晚,回宫当值,悄悄提灯沿河探查。”
武攸暨倒抽一口凉气。
“你若确定梅氏已故,怎会还有这样的举动?”太平扫了一眼后面的记录,每一条都可以佐证太平的猜想,“还想听听后面的么?”
武攸暨再次哑口无言。
“明知亡妻可能尚在人间,却硬着心肠非说梅氏已死。”太平看了一眼那边满心复杂的梅氏,“再过两个月,她便要临盆了,这孩子若是知道他的阿耶竟是这样的人,你说他会如何想?”
武攸暨愧疚万分,“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臣明日便上书,自请与公主和离。”
“母后问你,为何和离,你如何说啊?”太平冷声问他,“欺君之罪若成,你要死,你兄长大嫂要死,梅氏与腹中孩儿一样要死……甚至……”太平涩声自嘲,“本宫一时心善,救下梅氏,也会被牵连其中。”说完,太平走近武攸暨,含泪反问,“暨哥哥,你是想我们陪你一起死么?”
除此之外,武攸暨根本想不出旁的法子。
“你我婚事,已经天下皆知。”太平徐徐说着,满眼忧色,“今夜之事一旦传至母后耳中,只怕不会轻饶了我们。”
武攸暨听出了太平的心软,“殿下的意思是……”
“本宫不会与任何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太平说得坚定,“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幸事,本宫愿意成全你与梅氏。”
武攸暨心房一绞,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与大唐最耀眼的公主一生一世。
浓烈的不甘涌上心头,武攸暨咬牙问道:“如何成全?”
“暨哥哥,你我既然无缘,就不必再牵扯不清了。你就算不要自己的命,也要为长兄长嫂好好想想。”太平声音哑涩,“我放你与梅氏白首到老,你也该放我另寻良人,好聚好散,余生我还能唤你一声暨哥哥,你说是不是?”
武攸暨无话反驳。
太平亲手扶起了他来,温声道:“今晚,梅氏为证,你我私下先行和离。对外本宫还是唤你驸马,等到时机成熟,再将和离一事公诸天下。”
武攸暨舍不得太平,顺势握紧了太平的手,“可我……”
“世事无两全,什么都想要,最后往往什么都留不住。”太平另一手拍了拍武攸暨的手背,“你应该知道的,做这样的决定,本宫心里其实也不舒服。”
摆在他面前的确实只有这一条生路。
武攸暨收拢手指,“太平……”
“暨哥哥,你若再这样,明日我便哭上万象神宫,到时候要死一起死,也好遂了你的愿。”太平对上他的眸光,语带威胁,“只是到了奈何桥上,我会向孟婆讨要三碗孟婆汤,定要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下辈子再也不要再相遇。”
武攸暨身子一颤,终是松了太平的手,“你不要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