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知道他肯定答不上来, 再问道:“越王尚未起兵,殿下却遭了横祸, 你所谓的实证又远在神都,我与太后只字不知。”婉儿突然冷嘲一笑,“我可是带着太后的赐婚诏书来的,你可知太后要把殿下许婚给谁?”
杨琼不知, “还请使君明言。”
“驸马姓武, 与春官尚书同宗。”婉儿直言关键所在, “这个时候,殿下突然暴毙,所谓的殿下勾结越王造反的证据又握在春官尚书手中。”婉儿往前逼近一步, 语气森然, “我来兖州途中, 数次遭人恶意毁路拦阻……这些事摆在太后面前, 你说太后会作何想法?”
杨琼努力思忖这当中的利害关系,即便他不是聪慧之人,也发现了攀咬公主勾结越王造反的牵强之处,甚至往深处一想,武承嗣还有了诬陷殿下的嫌疑。
“太后没有把公主嫁给春官尚书的意思, 春官尚书武大人突然手握殿下造反的证据,这个时候你又在越王没有造反的时候上奏朝廷,说殿下勾结越王造反畏罪自焚。”婉儿帮他把一切串在了一起,“太后虽说前几年对公主严苛,可这几年对公主可谓是盛宠,你说这丧女之痛,她会撒在谁的身上?”
即便种种迹象直指武承嗣痛失驸马后居心叵测,可这个时候武后绝不会拿武家人开刀,替罪之羊便只能是救火不利,导致公主葬身火海的兖州刺史杨琼。
救护公主不利,是死罪,为保乌纱帽,攀诬公主造反,更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杨琼倒抽一口凉气,惊忙捂住了自己的喉咙。
“你数数你家有几个脑袋,到底够不够砍?”婉儿的语气极是寒凉,竟比昨日那些话还让杨琼心颤。
杨琼双腿一软,急忙跪倒在地,“使君救救我!我都是……都是奉命行事啊!武大人说他已手握殿下造反的实证,命我权宜行事,一旦殿下有异动,我便当即格杀。可是,这把火真不是我的人放的,真的是个意外!”
果然一切与她所料不差。
太平民望渐高,武家那几个野心勃勃的绝对容不下她。想浑水摸鱼按太平一个谋反之罪,莫说她不信,武后也不会相信。
武承嗣。
婉儿暗自记下了这笔账,此人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在武后屠戮李唐宗亲时,把太平的命也算计进去,大局当前,武后也不好拿他问罪,否则便是自打自脸,证明有些李唐宗亲是被冤枉的,反而招来更多的非议。
武承嗣就是算定了武后不会深究他,就算武后要撒气,他也可以把杨琼给推出去,甚至,他还可以上书武后,这是大义灭亲,即便是亲女儿造反,武后也一视同仁,天下只会认为这是神皇英明。
好毒的计!
杨琼半晌没有听见婉儿回应,抬眼看见婉儿陷入了沉思,忍不住催问道:“使君,我该如何是好?”
婉儿回过神来,正色道:“你若想保住全家老小性命,你便听我的来。”
杨琼洗耳恭听,“我都听!使君请说。”反正得罪武大人是死,得罪太后更是死,这会儿他哪里还顾得头上的乌纱帽,只想赶紧想个法子保命。
婉儿郑重开口,“第一,殿下出事的奏疏里,只能写此事是意外,只字不提殿下勾结越王。”
杨琼重重点头。
“第二,我给你三日准备万民书。殿下在兖州一年有余,为百姓办了不少事,她做多少好事,你便让百姓表多少好事,越多越好。我会将万民书亲手呈给太后,她自会念你保护殿下声名之功,应当会留你性命。”
“嗯!”
“第三,倘若越王真的造反了,不论豫州那边的阵势有多大,你都不要慌乱,只管闭城守备,力保城池不破便好。期间倘若武大人再给你书信,命你做其他事,你可以依令行事,却要把书信收好。”
婉儿的声音沉下,是警告,也是提醒,“这些书信将是你的保命符。”
杨琼听得心惊胆战,除了全部听令行事外,再无旁的想法。
婉儿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出了正堂,唤了红蕊,出门上了马车,便往驿馆去了。
人为了活,办事效率也上来了。
杨琼平日唯唯诺诺,并不是什么实干的好官,可临死关头,也知道拼尽全力地挣扎一番。三日之后,杨琼将万民书准时奉上,婉儿也在当日辞别了杨琼,离开了兖州。
马车一路驶向神都,婉儿便翻阅万民书详看。
虽说这些日子不时能看见公主的奏疏,可奏疏也不会事事都报,她也想看看公主在兖州这一年多来,到底办了多少实事。
发粮赈灾,亲赐米粮,风雨无阻。
疫情初起,夙夜与大夫们商讨对策,那些日子殿下也是苦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