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与婉儿刚上了甲板,便听船夫问道:“今晚二位小姐想去哪里赏月啊?”
“就在洛水上走个来回,哪儿景好,便在哪里赏。”太平随口吩咐后,牵着婉儿的手钻入了内舱。
内舱的灯火微亮,太平牵着婉儿坐定后,船夫便在船尾摇起了船橹。
花船悠然荡离了码头,驶向了水灯深处。
内舱左右各有一个圆形小窗,左边的竹帘子已经全部放下了,是以月光也好,烟火也罢,光影便从右边的小窗透入,恰好落在了太平的侧面。
婉儿心跳微乱,一手捏住了面具的下颌,只轻轻地一推,便将面具推高,露出了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庞。
面具下的心上人笑颜如花,五色斑斓的光影映衬在太平脸侧,她的眸光中涌动着深切而浓郁的思念,不等婉儿反应,便不管不顾地一口吻了上来。
“殿……”婉儿微惊,这帘子还开着一半,舱门的那块垂帘也只放了一半,她们这般孟浪,万一被人瞧了去,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只是,太平并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很快便将她的气息全部揉碎。
思念是最烈的火,足以烧毁所有的理智。
这难得的亲近,任何言语都显多余。
直到几欲窒息,两人才不得不松开彼此的唇,恋恋不舍地分了开来,只能借由一个拥抱,宣泄所有的思念与牵挂。
洛水岸边此时有多热闹,花船内舱此时便有多安静。
两人的心口相贴,猛烈跳动的两颗心也像是贴在了一起,砰砰直跳。
太平侧脸,轻咬婉儿的耳垂,哑声轻唤:“婉儿……婉儿……”
谁能禁得住情人间这种一声又一声的动情呢喃呢?
婉儿并非草木,如何不情动如浪?
只是这里,不行。
婉儿轻推太平的肩膀,沙哑道:“今晚……我不回宫……”
太平听出了婉儿的言外之意,微微松开婉儿,紧紧地盯着婉儿的双眸,坏笑道:“好不容易逮到你,今晚得好好陪我。”
婉儿听得耳烫,羞嗔道:“你……你先依我一事,我便陪你。”
“你说。”太平正色道。
婉儿双手握住太平的手,认真道:“陛下一旦驾崩,殿下便自请去守陵三年。”
太平没想到婉儿说的竟是正事,而且还是想到一起的正事。
“我本也是这样想的。”太平说完,起身警惕地把右边的小窗帘子放下,压低了声音道:“洛阳是阿娘与父皇经营多年的地盘,在这里我无法发展自己的势力。”李贤留下的那本名册上的人,大多都在长安,想要利用那些人把自己的势力暗中壮大,就必须离开洛阳,唯一可用的由头便是守陵。
她只是不放心婉儿。
她若离开洛阳,婉儿若是不慎触怒了阿娘,谁来护她性命?
大业当前,她也知道不该儿女情长,可她重活一世,本就是为了婉儿谋这一切。婉儿安好,则她安好,婉儿若有个三长两短,这辈子太平也绝不多活一日。
谁要活着捱那种死别之苦!
婉儿捧住了太平的脸颊,一字一句道:“臣会活着等殿下回来。”她故意重读了“活着”二字,“臣留在天后身边,可为殿下做应。”
“此事危险。”太平皱眉。
婉儿抚上了太平的眉心,温柔地一笑,“为了殿下,臣心甘情愿。”
太平捉了她的手,双手合握掌心,静默了许久,忽然垂下头去,心绪复杂地道:“守陵三年后,我回来只有一个理由能让阿娘放心……”
“我信殿下。”婉儿笑得坦荡,另一手掌心熨在了太平心口,“那个理由能换来的,不止是天后安心,还有你我的相聚时光,就为这一点,我便……允你。”
太平只觉心间一酸,张臂将婉儿再次拥住,“你也要允我一事。”
“嗯。”
“不准瞒着我谋事,你要给我好好活着。”
婉儿哑笑。
太平没有听见回答,“你答应我!”
“好。”婉儿点头。
太平轻舒了一口气,忽然记起与春夏的约定,笑道:“我们还是上岸吧。”
婉儿会心一笑,“不然……红蕊怕是要急死了。”
太平摇头,“不仅如此。”
“哦?”婉儿倒是有几分好奇,可瞥见了太平眼底涌动的浓烈情愫后,她什么都懂了,忍不住刮了一下太平的鼻尖,羞恼道:“殿下急也没用!”
“婉儿不急么?”太平明知故问,她分明瞧见婉儿眼底燃起了同样的情火。不等婉儿回话,公主便扬声道:“船家,把船摇回原来的码头吧,我这姐妹有些晕船,我要带她去看郎中。”
“好咧!”船家应了一声,便将船在河中调转了方向,往来时的码头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