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近鼻端嗅了嗅,脸上的笑意更浓,这墨香味儿只有她的婉儿有。
春夏哑然笑笑,退出殿去。
太平徐徐打开了纸方子,瞧见那熟悉的字迹,只觉一颗心瞬间暖了起来。
婉儿说——
“殿下辛苦。”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是婉儿今晚坐在灯下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她写完这四个字后,唇角往上一翘,满心都是对太平的思念,又写下了另一句话,“臣祈寒夜入梦,与殿下再会烟火深处。”
太平忍笑,烟火深处,镌刻了她与她太多的甜蜜回忆。看完最后这句话,太平将纸方子贴在了心口上,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仅希望每个晚上都能梦见婉儿,还希望每次梦醒,枕边人就是婉儿。她贪慕婉儿给她的温柔,贪慕婉儿许她的放肆,贪慕与婉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未来。
可如今,她唯一能放纵的只有她那汹涌的思念。
“婉儿。”
春夏又轻手轻脚地走入殿中,将端来的热水盆放在了太平脚下。
“红蕊说,大人吩咐了,殿下跑了一日,定然很累,一定要好好泡个脚。”
太平只觉心暖,“她倒是想得周到。”
春夏垂头帮太平除了鞋袜,小心伺候太平泡脚。
太平只觉爽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春夏,明日你不必陪着本宫去办事了。”
春夏愕然,“啊?”
“你回宫去,给本宫送封信给红蕊。”太平话音严肃,“可得小心些,找个僻静的地方再送,宫中的眼线众多,不可不防。”
“诺。”
第84章 名册
有了太平的助力, 李显倒是乐得坐享其成。好不容易收敛的玩乐之心,这两日几乎原形毕露。裴炎无奈,规劝无果,只得上本如实俱告天子。
太平在外打着东宫的名号, 各处奔波, 这次处置流言得当,在朝臣心中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婉儿没有诏令, 不能出宫, 平日便在紫宸殿偏殿抄写经文,既然已经说出口, 此事就必须得办好了,免得天后追问,拿不出东西来。
为了避嫌,太平鲜少回宫, 大多数时间都在东宫歇息。只有春夏经常被打发回宫, 帮助传递书信。春夏与红蕊一来二熟了, 后面宫人们瞧见两人并肩坐在湖畔闲话,也觉得极是寻常。起初武后的眼线还盯着两人,可两人传递书信实在是小心, 常常只是凑近笑语两句, 书信便从袖底递了过去, 旁人见了, 也只觉是两个宫人情同姐妹,就算竖着耳朵听,说的也只是寻常叮嘱,并没有哪里奇怪的。
眼线盯久了,便觉无趣。消息传至武后那边, 武后也听得无趣。加之武攸暨的回报,以及问询武攸暨随侍的答复,虽知太平与婉儿见过一面,却也没有什么出格之举。甚至,那日的羽林将士还瞧见了公主与武攸暨亲近,武后只觉确实是她想多了。
太平只是十七岁的姑娘,婉儿也不过十八而已,怎会与那些终老深宫的宫人一样,为求慰藉,两女成悦?在武后的印象里,婉儿是个谨慎的人,不会不管不顾地做这样的蠢事。
同年三月,郊外冬雪已经消融,长安那边各项事宜也处理妥当。
天子李治下令,二圣回返长安。其实李治早就有回返长安的意思,裴炎的折子他不止看见了一本,每一本都陈述太子的贪玩与公主的处事妥当。李治想,太子如此贪玩,是该回去好好教训一番。
这段时日,长安城上下对公主赞不绝口。除却公主对流民的安置外,还有她对兄长的关爱。废太子李贤向来是人人避之的庶人,毕竟朝野上下皆知他曾与武后斗法多年,武后最是不喜。虽说现在他是幽禁的罪人,可朝臣们都懂,他只是斗争的失败者罢了。那晚的政变倘若成功了,如今囚在这儿的应该是武后,他已经成了大唐的新天子。
百官们虽然忌惮武后,可对李贤这个曾经的太子,多少是惋惜的。毕竟,他曾经是那般耀眼,朝臣们也曾为大唐有这样的太子骄傲过。朝臣不闻不问,只为明哲保身,也只是人之常情。
所以,太平敢去探望李贤,朝臣们一面觉得公主危险,一面觉得公主重情。天下从未有公主继位之事,所以公主做这些,谁都以为是看重兄妹之情,倘若换个皇子,旁人只会觉得是故作情深,另有所谋。
起初李贤也觉得太平只是装模作样地关心他,可太平来得次数多了,李贤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妹妹。也许从开始他就看错了她,也许从开始他就不该对她起杀心,险些丢了这宫中最后的一丝温情。
“哒”
太平手执黑子,落在了棋盘上,得意笑道:“二哥,你这一角的白子,可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