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被李治堵住了话,只得拿另外一个理由否决天子,“可太平毕竟年轻,处置此事怕难以服众,倒不如让四郎……”
“四郎就留在我们膝下承欢吧。”李治半点不含糊,直接断了武后的提议,“太平,帮朕拟诏。”
“诺。”太平当即走至龙案边,提笔沾墨,平展开诏书专用的黄绢。
“陛下!”
“媚娘是越来越放肆了。”
李治已经许多年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武后忍话,只得作罢。李旦站在一旁,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的,明明这些日子都是武后传召他去闲话养鸽之道,他也从未露出半分觊觎东宫之心,怎的今日他就被二圣架在了烈火上,炙烤得他很是难受。
“太子纯孝,安民有功,戒骄戒躁,继续监国。令公主太平回返长安,协助东宫,杜绝一切妄议之词。借天象乱我大唐者,按谋逆判,斩立决!王孙……同罪。”李治最后四个字故意紧紧盯着媚娘,他倒要看看,媚娘这回敢不敢拿天狗食日一事闹个满城风雨。反正太平已经与她不睦,闹一个,太平便帮他斩一个,虽说伤不到媚娘的紧要处,却也能煞煞媚娘的锐气。
如今的大唐天子,还是他李治!
太平书写完毕,双手呈递天子。
李治扫了一眼后,便将黄绢重新放好,拿起国玺盖上。虽说天子诏令需要中书省起草,门下省审核颁布,可东宫之事迫在眉睫,稍有不慎,只怕会让媚娘寻到可乘之机,所以他只能匆匆颁旨。
“太平,速速回返长安。”
李治将圣旨交给了太平,“以免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蛊惑人心。”
太平接过黄绢,“儿,接旨!”
“如今正值隆冬,路途风雪甚大,太平年少,还是多带一个人护卫吧。”武后忽然用关切的语气开了口,“不如,让右卫中郎将武攸暨随太平去吧。”
李治知道媚娘打的什么主意,如今太平的驸马未定,她借机把侄儿塞至太平身边,其意昭然若揭。
“也是,朕也不放心太平,不如再给太平添一个人随行。”李治心中自有人选,“你城阳姑姑家的二公子薛绍,小时候你们在宫中也见过的,让他陪着你去,朕也放心些。”
太平只觉胸闷,上辈子两位驸马同行,实在是让人心烦。
武后半晌没有听见太平回应,不悦道:“太平,你是不满父皇与母后的安排么?难道说……你另有想带的人?”
最后那句话听得太平的心一颤,这回折返长安,她本打算与婉儿叙上一叙,可如此阵仗,稍有不慎,只怕会被阿娘发觉什么。
“儿领命。”
太平承下令旨,起身离开了徽猷殿。
武后轻笑,看向李旦,“四郎,走,随阿娘回去,阿娘那里还有好些书要送你。”
李旦犹豫了一下,不敢答话。
李治扶额挥手,“去吧,朕脑袋疼,想歇息一会儿。”
“诺。”
李旦只得跟着武后一起退出了徽猷殿,本来今日就冷,出了半身冷汗,这会儿被冷风一吹,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武后与太平唱这一出,算是给了太平一个推力,让她有机会借着此事接触朝臣。天子之路且长且险,一切要看太平取舍,懂不懂孰轻孰重?
她一直对太平与婉儿的关系有所猜测,虽说上次自己说服了自己,可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对。谋天下者重情,并不是好事,公主不比寻常宫婢,若真出了两女相悦之事,只会是皇室丑闻,史书上会拿这一点大书特书,甚至朝臣们也会用这一点中伤太平,先断了太平的九五之梦。
君王德字为先,为的就是堵天下人之口,君王失德,便等于是失了人心,这是君王最大的忌讳。
李显有几斤几两,武后一清二楚。这次能把事情办那么漂亮,婉儿肯定是出了力的。虽说上官婉儿是个有能力的,可她若是太平帝王之道上的绊脚石,武后愿意当一个刽子手,帮太平剪除这个隐患。
“四郎,你先回去吧,母后还有些事要办。”武后忽然停下脚步,侧脸吩咐跟着的李旦。
李旦轻舒一口气,“是。”
等李旦退下后,武后给裴氏递了一个眼色,“去把攸暨召来。”
“诺。”裴氏领命。
武后回到贞观殿不久,裴氏便将着甲的武攸暨带了进来——少年郎这两年长得极快,如今虎背熊腰,已不是两年前那个小男孩了。
小时候还算生得清秀,这些年在军中历练,肤色也比小时候沉了许多。武攸暨上前行礼,抱拳对着武后一拜,抬起脸时,面庞虽然丰神却少了三分俊朗。
武后眉心微蹙,比起薛绍来,他确实稍逊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