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若凝脂,眉若细柳。
韦滟微微抬头,她似是知道御前抬首的分寸在哪里,没有高于失仪之线,也没有像旁人一样低垂脑袋,虽画了上好的妆容,却只是白费心机。太子站在高台之上,哪里看得清楚那一个两个的妆容。
韦滟不一样,她那样的姿势,不卑不亢,半张面庞都能映入太子的眼帘。额上那朵画得极是鲜红的牡丹花钿,如她整个人一样,在最好的年华绽放着最惊心动魄的美艳。偏生这样的美艳,只能瞧见一半,只会让人挠心难受。
上辈子选妃,太平并不在场。今日瞧见韦滟这打扮,她不禁冷嗤了一声,这第一眼便艳冠群芳,三哥怎会不动心呢。
太平懒得看她,斜眼瞥向李显。果然如她所料,李显眼睛已经看直了,一刻都不愿从韦滟的脸上移开。
姻缘早定,果然逃不了。
太平将酒盏中剩下的葡萄酒喝尽,这场满朝文武同演的大戏,她只觉无趣。倘若可以,她恨不得马上跑到婉儿身边,哪怕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婉儿小憩,也比待在这里舒坦。
春夏瞧见太平的酒盏空了,便躬身上前添酒。
太平干脆地道:“满上!”
春夏愕了一下,刚欲提点公主酒多伤身,便瞧见太平给她递了个眼色。春夏太过熟悉公主这样的暗示,窃笑着给太平倒满了酒盏。
今日在殿上伺候,比平日伺候还要小心翼翼,若能跟着公主去红蕊那边待一会儿,绝对是个不错的主意。
太平一口喝下,美滋滋地指了指酒盏,“再满上!”
李旦觉得太平不对劲,轻咳两声,“太平,喝多了伤身。”
“四哥,你今日怎么老盯着我啊?”太平不悦地瞪了一眼李旦,故意往李旦身边歪了歪,“你今日再管我,我便找两只鸽子来,折了翅膀悄悄扔母后的宫苑里,我看母后会把这事算谁的头上。”
李旦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听见的话。
“四哥今日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便命人送几袋小米给咕咕吃。”说完,太平对着李旦眨了下眼睛,笑得天真无邪。
李旦却已觉得背心发凉,太平这骄纵脾气发起来,这种事也不是不会做。本来事情管多了,也并没有好处,他只是担心太平胡闹又被母后责罚罢了。可瞧太平这样子,根本就不怕母后责罚,反倒像是故意挑衅母后一样。
明哲保身,少管一事是一事。
李旦终是忍下了话,自己喝自己酒,不再多看太平。
太平得意地笑了,一口将葡萄酒喝下,又急切地指了指自己的酒盏。
春夏倒酒,太平又一口饮下。
酒喝得太急,很快太平双颊便染上了酒晕。
春夏急忙放下酒壶,上前将太平搀扶起来,“殿下可是醉了?”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让裴氏听见。
裴氏悄悄走近,瞧见了公主脸上的醉色,低声问道:“殿下怎么这就喝醉了?”
“本宫想喝,也要你管?”太平一句话骂了回去。
裴氏不敢惹怒太平,今日这大殿上若是公主耍起性子了,那可是大祸。她急忙垂首,“奴婢不敢。”
“春夏,本宫头晕,你扶本宫回去休息。”太平带着三分醉意,往前走了两步,身子晃了晃,故意让武后与李治注意到她。
她恭敬地对着二圣一拜,“儿贪杯,这会儿不舒服,先行告退。”
武后才不信她真的会贪杯,目光微微给裴氏递了个眼色,“回去歇着也好,免得喝多了耍性子,让人看了笑话。”
“诺。”太平说完,再对李治一拜,便由春夏扶着,离开了含元殿。
裴氏心领神会地也退出了含元殿。
李治看在眼里,不悦地道:“媚娘,太平只是个孩子,贪杯罢了,何必这样苛责她?”
武后轻笑,“她虽是孩子,可也是大唐的公主,若是在殿前失仪,可要被天下万民笑话的。”
李治自知说不过武后,索性换了话题,“太子,你可有看中的?”
李显被这一唤,终是从沉迷中回过神来,定了定神,“儿有。”
“哪家的小姐啊?”李治笑问道。
李显走近父亲,低声说了两句,目光瞥向了韦滟。
武后倒是先开了口,“豫州刺史韦玄贞之女,韦滟。”
李治生怕武后干涉,提醒道:“先前媚娘可是与朕说好的。”
“既然阿显喜欢……”武后佯作宠溺,伸手摸了摸李显的脸庞,“那便依我的阿显。”
李显心花怒放,当即跪地叩首谢恩。
这边太平与春夏一出含元殿,没走几步,便觉察了身后跟着的裴氏。这段日子,太平只能隔几日见一次婉儿,还得看母后默不默许,否则她连紫宸殿的宫门都进不去。她知道这是母后在管制她,免得她往紫宸殿跑得太勤,反遭李治猜忌。可婉儿伤了,她怎能不来探视?不就是开始那几日来得勤了点么,结果就被母后这样管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