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信将至(108)
她也在河边给他烧过一回书,抬头看天上的星星时想想他,盼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能过得好。
新同桌叫王安庆,春信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打听清楚,他爸妈没离婚,是独生子,家庭小康,以前欺负过他的学生没有一个考上二中的,他爸爸妈妈对他都很好,也没有要二胎的打算。
爸爸妈妈是多么重要,一个健康的健全的家庭是多么重要。
春信放心了。
周五下午放学,轮到春信这排桌值日,雪里也帮着扫扫地,有擦黑板够不着的她也主动帮忙。
值日已接近尾声,把板凳从桌上放下就行,春信忙完准备去洗手,被同桌展臂拦在门口。
教室就剩三人了,那瘦黑小子王安庆挺个小身板站门口说:“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真的不能答应你,你还是放弃吧。”
雪里站在讲台上,掸掸袖子上的粉笔灰,抬头看去。
春信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左右看看,“你跟我说话呢?”
王安庆摊手,“不然呢?”
春信莫名其妙,“我放弃什么?”
王安庆叹了口气,走到讲台上,站得高了底气足,“我说,你快点放弃追求我吧,我不会答应你的,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这挂的,我喜欢像语文课代表那样的,文静的女孩子,虽然你长得很漂亮,但是太闹腾了,还很凶。”
没错,王安庆已经发现了,春信真的很凶,还会骂人,动不动就扬言要把人家腿打断,把人眼睛抠出来。
春信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人都傻了。
王安庆拍拍她肩膀,“你也不要太难过,你会遇见更好的。”
春信:“我……”
雪里靠在讲桌边看热闹,春信深吸气,吐气,翻了个白眼,“我追求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追求你?”
“还不够明显?”王安庆说:“你给我带零食,不就是对我好,打听我家里,不就是对我有兴趣?”
春信无言以对,表情非常复杂,三分讥笑三分惊诧四分同情。
同情王安庆啊,好好一个人,脑子怎么给驴踢了。
王安庆看她一阵,好像觉得话说得有点过了,乱飞的五官缓缓归位,高耸的肩膀也耷拉下来,嗫嚅着:“虽然我家里不准我早恋,但如果……”
“你想多了。”雪里没让他把剩下半句说完,侧身挤开他,往后退一步,把王安庆从讲台上挤下去,仗着站得高,手肘故意打在他鼻子上。
王安庆“呜”一声,手捂住脸,雪里说:“不好意思,没看见你。”
一点诚意没有,对着前面空气道的歉,王安庆揉揉鼻子,“你站那么近你还看不见。”
“可能你太矮了吧。”雪里淡淡说。
去卫生间洗手,和雪里并排走出学校,走到人行道上,春信脑子才转过弯来。
“这姓王的可真牛,他可真牛!现在好了,我本来想换座位的,不换吧,成我舍不得他,换吧,好像我被拒绝受情伤不得已离开,我怎么都不对了。”
春信那个气,“我关心他,是怕他自杀!像邓奕那样想不开。他倒好,哼,就这厚脸皮,我自杀了他都不可能自杀!”
“你说是不是?”春信肩膀撞撞雪里胳膊,“是吧?”
雪里没吭声,也不知道是被她话里哪几个词给刺着了,脸色很难看,下巴绷得紧紧。
带春信去医院体检之前,雪里一直以为她是生病。雪里哪能想到,人没病没灾,怎么就能那样躺死在床上。她没吃过那份苦,她想不到。
体检报告下来,证明她身体健康,也没有隐藏的病患,雪里想也许只是现在生活好了,吃得好睡得好,没生病。她没有因此掉以轻心,时刻关注她健康状况。
春信确实比以前身体好了,除了吃多辣椒胃疼,上火也没流过鼻血,此时一语惊醒梦中人,雪里恍然想到,也许有一种可能,是她很不愿意承认和面对的可能。
她试着换位思考,春信的遭遇如果放在她身上,她该怎么办。
那些苦啊,痛啊,挑在她的肩膀上,也没把她背压弯,她轻飘飘掸掸衣上灰,脚步轻快地往前走,一路走还一路唱着歌。
并不是没有重量,只是她已习惯了忍耐和苦中作乐。
风霜雨雪,她不躲不避,直到鞋子磨烂双脚,血肉可见森森白骨,她支撑不住倒地,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太累了,算了。
雪里受不住,她是享惯福的人,她坐在宽敞舒适的小车里,只是灰尘脏污了鞋面都让她难以忍受,她哪吃得了那样的苦,只是想想都让她感觉呼吸困难。
身边人蹦蹦跳跳,嚷嚷着要吃路边小车上卖的菠萝,雪里机械掏钱,春信选了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