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725)
龙。
黑色的龙。
她惊惧异常,周身发抖,想要大叫,却怎样也喊不出声来。
只一瞬,脚下山石崩塌,她就如此摔了下去。
只一瞬,四下忽的静谧,再没有一点声响。
她身子悬在这黑雾之中,双手不停地乱抓,不知置身何处,亦不知要往何方。
便在此时,一只手忽的拉住了她,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着,唯在此时,心中那浓重的惊惧之感逐渐消退。
“时语……活着……”
……
沈羽不断呓语,满头大汗地从这纠缠不休的噩梦之中悠悠转醒,微微地睁开眼睛,不住地大口喘着气。唯有握着她的那一只手,仍旧紧紧地握着,丝毫不曾分开。迷蒙的目光中,她瞧见桑洛,她微微的蹙着眉,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己,满面担忧之色。她只听得桑洛轻声而焦急地唤着她“时语”。
她不敢松开手,从心底里不敢松开那紧握着的手,似是害怕一松开,身边的人便会不见了一般。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桑洛,就这样长久地,呆呆地看着,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是否还在梦中。
桑洛心痛地瞧着她,沈羽的手在发抖,抖得很厉害。她不知道这些日子,沈羽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事儿,可她方才忽的昏过去,着实把桑洛吓得不轻。医官只道她是累坏了身子,好生调理便无大碍。可不过多时,沈羽便在梦中不断咕哝,额头上细密地冒着汗,浑身都发着抖,似是在与噩梦焦灼,任桑洛如何呼唤,都不曾醒来。直到她拉住了她的手。
她握的那样用力,将桑洛的手上都捏出了红印子,捏的她生疼。
可桑洛却觉不出手上的疼痛,她瞧着这样的沈羽,只觉心痛如绞,悔恨不已。她轻轻地擦着沈羽额头的汗,忍着心中疼痛,柔声说道:“眼下,可还好?是不是发了噩梦?”而沈羽只是呆呆地瞧着她,似是还未从梦中清醒,显得有些迟滞。她向前倾了倾身子,轻抚着她的面颊,轻声地哄着:“别怕,只是梦而已。”
沈羽的心突突地跳着,这声音,竟与梦中那女子一般无二。此时她依旧微微发着抖,却难以压下心中那似是痛苦又似是渴望的疑惑。她张了张嘴,干哑的挤出了几个字,她这声音虽然极低,却足以让桑洛听到。
“是你么……”
桑洛微微一愣,不知沈羽所言是何意。便就在这一愣之间,沈羽却又问道:“是你么?”
桑洛思忖片刻,不知作何回答,忽的想及她方才那噩梦之中的模样,眼光微闪,便即问道:“你在梦中梦到了我么?”
“我……”沈羽声音虚的厉害,努力地坐起身子,靠在床边,眼神迷蒙,似是在思索:“我这数月,总发噩梦……”
“梦到了什么?”
沈羽咬了咬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回忆着梦中那可怖的情形:“山崩地裂,碎石四散,我一人站在绝壁上,无路可退……”
她说到此,只觉心慌,额头不由得又冒了冷汗。桑洛听得此言,心中便明了,那一日长云山,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如何的事儿。而今听来,沈羽所言虽寥寥数语,却极像当日发生的事儿。如此想着,又看着沈羽那痛苦的模样,更觉心疼,微微摇头说道:“不要想了,那只是梦罢了……”
沈羽叹道:“若真的是梦,为何总是往复重现。”她顿了顿,却又接着说道:“你们识得我,说我是这泽阳的少公,我叫……沈羽……”她睁开眼睛看向桑洛:“那……我过往,也曾经见过龙么?”
桑洛深深地看着她,她虽然记不起过往,却又在梦中不断浮现当日的场景,这会否说明,沈羽或还能想起过往的事儿?她的手依旧被沈羽紧紧地握着,那一抹熟悉的温暖自手心传到四肢百骸,让她倍感安心。她点了点头:“见过。不止见过,你还曾与那龙殊死数战,将它从舒余,赶跑了。”
沈羽的眼光忽闪几下,似是颇为惊讶。许久,她摇头:“可在梦中……我打它不过……它……它总在追我……”
桑洛温柔地瞧着她,看她面上有浮现了惊惧之色,轻轻理着她额前碎发:“不要怕,此时,它伤不到你。”
沈羽却依旧兀自思索着,似是根本没听见桑洛言语一般,低声说着:“它将那山石撞毁了,我掉落下去,什么也瞧不见……每逢此时,便会有一个人……”她说着,忽的沉默下来,许久,抬眼看着桑洛:“一个姑娘,我……我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是她……每每在我梦中轻声嘱咐……”
桑洛闻言,心头一窒,便是呼吸都带了气促,定定地看着她:“嘱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