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蒸(102)
难听的话几乎不能入耳。
好在活了二十来年,唐蔚然早把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力修炼得炉火纯青。
她妈妈不管夸人还是骂人嘴都停不下来的,像上了发条的啄木鸟。而她爸爸是个很有意思的家长,她长到这么大没见来管教关心过,她妈妈对此给的理由是爸爸工作忙,但到了她所谓“闯祸”的时候,他从不缺席。
换工作也好、谈恋爱也罢,这都该是她个人的事,但是她父母仍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只是他们手中操纵的提线木偶,不该有私自的想法,一说就要提花了多少钱把她养大。她与他们讲不清楚,索性不讲了。
包房玻璃外的街景很漂亮,可这个时间点也无法吸引路人光临,她体感接近十二点了,忍不住开口:“爸妈,今天一天你们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她语气甚至可以说是平和的,完全不像刚与父母起过冲突。
她妈妈诧异地看向她,明明是这样大的事情,到了她嘴里好像云淡风轻一般,她妈妈难以接受,正要继续发难,包房门被推开来,服务员进来,提醒要打烊了,歉意地请他们尽早离开。
呼,得救了。
唐蔚然只有一个想法。
三人终于出了餐厅,几乎就在告别的话结束的下一秒,唐蔚然弹射般飞跑出去,靴底踩在空寂的街道上哗哗作响。
她爸妈“哎!”的惊叹一声,想拦也没拦住。
喘着粗气跑回了酒店,意料之中地看见了那个傻里傻气等在门口的人,简直像被人遗弃的小狗似的,形象全无地蹲坐在门口花坛边上,两手抱着自己的膝盖。
唐蔚然莫名的鼻尖发酸,“乐安!”
乐安猛地抬头,见到唐蔚然的那一刻,苦等许久的委屈、焦急和一大团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来,化作眼泪簌簌地落下。她好像是头一次在唐蔚然面前哭,结果第一次就哭得这样丑,咧着嘴龇着牙,眼睛都红透了。
她满脸乱七八糟的,卷曲的头发丝都被泪水沾湿了,缠贴在颊边,湿漉漉的。
她的哭声来得有些突然,把唐蔚然都吓了一跳。唐蔚然先是脚步一顿,而后加快速度跑过去,抱紧了乐安。
“怎么了,怎么了?”唐蔚然问,“是不是等我等久了?”
乐安埋头在她肩上,抽着气闷声哭。
她之前哪里这样哭过,唐蔚然又心疼又着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手机被我爸拿走了,不是故意不回你的。等着急了,是不是?”
乐安点头,又摇头,抬起脸来看她,大眼睛里漾着饱满的泪珠,可怜极了。
“你没事就好。我以为你......”
唐蔚然又抱紧了她,止住她的话头:“没有不要你,我绝对不会不要你。”
乐安:“嗯。”
凌晨的晚风从身边飕飕地吹过,刮起唐蔚然的大衣,她搂紧乐安,心里找到了一丝温度:“我们先回家。”
*
给董依秋重新去了电话让她安心,乐安就和唐蔚然手牵着手回了家。对于乐长宁今晚所说的事,乐安对唐蔚然没有隐瞒,唐蔚然的反应似乎毫不惊讶。
乐安疑惑了:“你之前就知道?”
既然乐安已经知道,唐蔚然也没有再瞒着的必要,只是她还是很担心乐安会因此想不开。
乐安的状况不像是被此事击倒,听完唐蔚然的叙述,她平静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反应越淡,唐蔚然就越发担忧,她抓紧乐安的手腕,“其实她也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平台,真正经营起来也是靠......”
乐安摆摆手,“我知道。”
被打断的唐蔚然看她一眼,“你生气了?”
乐安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之后要怎么办。”
到了家,乐安摁开电灯,两人一起换好了鞋,转头瞧见罗布斯塔睡得在打呼,唐蔚然忍不住叹气,要是能像狗狗一样吃吃喝喝睡睡,没有烦恼就好了。
她低着头摸罗布斯塔,没注意到乐安在旁边看自己,乐安本来在厨房里烧水,只看了两秒就箭步冲过来,一把捞起唐蔚然,声音发紧:“脸上怎么回事?”
唐蔚然今晚为了上舞台化的是浓妆,下台后只换了衣服,没来得及卸妆,刚才夜里黑漆漆的,又因为乐安走在她右边,一路上回来她竟然都没发现,唐蔚然的左颊边泛着不正常的红。
五指的印记,清晰可见。
唐蔚然侧脸避开,动作很不自然。
乐安便更急了,“你爸打你了?”
唐蔚然苦笑,一笑就扯到了伤处:“他觉得我给他丢脸了。”
乐安:“......”
她轻轻叹了一声:“我帮你卸妆。”
唐蔚然才知道乐安并不是对美妆一窍不通的,至少她捏卸妆棉的手法很专业。她把唐蔚然抱起来坐去沙发处,两人贴得极近,衣服料磨得簌簌发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