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无歇已经算不得人了，只能是半邪半人，这样一个结合了原主华无歇的无上修为和这种邪性的功力的人，只怕萧夜玄也难以招架。

她确实是不想再牵连到其他人了。

“跳下去。”华无歇说。

“然后呢？”裴苒问，“你不是说今晚是我入邪的最好时机吗？跳下去摔死了就能成邪？”

华无歇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还巴望着你那好师尊会来救你？”

裴苒颈间一寒，刹绝横在她脖子前，华无歇那毫无感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要么现在跳下去，要么我去把你师尊带来，让她陪你跳。”

“我跳就是了，你提我师尊做什么？”

“哦？现在我连提都不能提她一下？”

裴苒无奈地摇了摇头，两指抓着剑尖，把刹绝拿了开去：“跳就跳，可我不保证摔不死还成邪。”

华无歇道：“没关系，我会帮你？”

裴苒诧异地回头，只见不远处一抹白色的影子滑过，钟离嫣一脸怒气地站在不远处，瞪着她。

“师……师尊？”裴苒不敢置信，“你快走，你来干什么？”

“裴苒，你什么都不说就走了，现在还要帮他屠杀仙门十三家，你是不是疯了？”

“我，我不是。”裴苒看向华无歇，“你把她送走，我马上跳。”

华无歇意味不明地点头：“好。”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裴苒想要阻止，华无歇却直接将刹绝扔了出去，剑尖一转，直朝钟离嫣的脖颈抹去。

一刀封喉，鲜血直溅，那喷射的鲜血将她的白衣染红，那抹染血的白色身影不出片刻便直直地倒了下去，伴随着裴苒心碎的声音，落在了那厚厚的绿草上。

裴苒口中发出呜咽声，却吐不出一个字来，那鲜血直冒的场景还在眼前挥之不去，仿佛一把刀子扎在她的心尖上，□□又捅了好几下。

“不，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师尊在医馆，她没这么快跟上来，是华无歇造的幻术，一定是幻术，一定是幻术，那人不是师尊，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她嘴里嘟囔着，却没有勇气往前走一步去查探清楚，裴苒脑子都要不正常了，她捂着头，揪着头上的发，拼命撕扯着，那蚀骨的疼痛不见好转，她张着嘴想叫，却如什么堵住喉咙，只能绝望地看着那草丛中的尸体。

“下去吧！”华无歇灵力灌入右掌，袖中滑出一张符篆，一掌击在裴苒的背上，“下去陪你师尊吧！”

裴苒身子一轻，直直地坠入这无底深渊中。

可她却有一种解脱的愉悦感。

终于要死了。

她下坠的过程却十分漫长，脑海里都是往日与钟离嫣的点滴，从她进师门看到那位白衣飘飘的似仙子一般的青离尊开始，直至方才那一剑封喉的血腥场面，她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遍。

可这样只是纯粹的下坠时间并没持续太久，裴苒知道自己掉落至了第三层，万鬼深渊。

周遭充斥着透骨的阴气，她刚入这一层，那要刺穿耳膜的凄厉的惨叫和哀嚎仿佛在拉着她的身子陷入泥沼中，裴苒捂住了耳朵，可那凄惨的嚎叫声不断，穿过她的耳朵直达五脏，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她受不了了。

在这无穷尽的下坠后，她终于掉到了地底，全身如粉碎一般，让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的骨头一定碎了，肉也肯定摔烂了，可为什么脑子却还这么清醒？在这无数鬼魂惨叫的环境下，她竟然还能感受到身下这湿漉漉的泥地。

裴苒张大嘴大喘了两口气，等身体上的剧痛逐渐消散过后，勉强动了动指头。

为什么没把她摔死，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用这么疼了，死了就不用面对钟离嫣死了的现实。

她要疯了。

在这无数的嚎叫声中，有一声绝望的怒吼尤其清晰，裴苒仰头看着那没有尽头的天，明明是那么大的一个洞口，却看不见一点光亮。

鬼嚎声在一瞬间消散了，因为他们闻到了活人的气息，听见了活人的吼叫，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活生生的人了，活人身上的那股阳气让他们疯狂，无数的恶鬼推搡拥挤着去探查那个活人在哪，甚至还撕扯了起来，群鬼入一滩烂泥一般，不断往外溢着，一个个没有实体的鬼魂争先朝裴苒扑过来。

可裴苒只是这么躺着，一双眼睛空洞，身子往泥地里陷，最后决绝地闭上了眼。

这么多恶鬼足够把她给吞噬个骨头都不剩。

就这么死去算了，也不入六道轮回了，就这么被活生生抽出灵魂，再被啃食干净，得个魂飞魄散算了。

不做人了。

裴苒这么想着，闭上双眼，等着万鬼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