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番外(55)
楼镜拿起那把剑,一掣剑身,雪白剑光映入她的眼睛。
她性子桀骜,心想若是受了这等冤屈,终究逃不过去,要遭受戮刑,不如自尽,免得受人屈辱。
楼镜将剑横在脖子上,正要一了百了,忽地一顿,倘若就此死了,倒似她畏罪自裁,她走到石牢壁前,想要一陈满腔冤屈,只觉得满面石壁也写不下她要说的话。
最后心头只落下八个字。
人心叵测,鬼神犹畏。
楼镜在墙壁前怔立良久,身后烛火将她身影透射在墙壁上,她走到火前,将手一伸,手的阴影笼罩住整面墙壁。
她回剑入鞘,摇头道:“不,我不会像我阿娘这样傻!”
她若自尽,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不是她的罪愆,凭什么由她来受。
有人在宗内搅弄风云,不论是老天不长眼,还是有人只手遮天,遮了这老天的眼,她都不要屈服。
她偏要争这一口气,死也要争这一口气,绝不愿受这污名。
在牢里,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要别人来替她证明清白,来救她性命,换做之前,或许会等,只是现在,她谁也不信了。
楼镜拿着剑,走到牢门前,目光似鹰隼般锐利,望向牢外通道的尽头。
靠人,不如靠己。
第23章 反目
楼玄之的遗体安放在祠堂,按着规矩,需要停灵七日。干元宗上下缟素,门庭肃穆,山色沮丧。
余惊秋一身素衣,额挽孝带,跪在楼玄之灵柩前,答谢过武林中前来拜祭的豪杰后,瞧见吴青天背负双手,站在祠堂外。
余惊秋起了身,走上前去,问道:“师叔,如何?”
吴青天望着远处山林,暮色将近,天地间却发新发亮,“那掌柜当面指认。那掌柜与楼镜没有利益纠葛,也无恩怨情仇,犯不着污蔑她,如今所有迹象都指明她就是凶手。”
余惊秋脸色苍白,眉头微蹙,“可是以她的性子,若真是恨极了师父,要杀他,也不会与沈仲吟联手,而是跟师父当面对质,正面较量。”
吴青天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平生大恨,又是性命攸关,焉知她不会一反常态啊?”
“既如师叔所言,是性命攸关。他们想要谋杀师父,怎会不事先想好退路?即便镜儿思虑不周,师叔说沈仲吟心思缜密,狡诈多变,又岂会冲动行事。师父不会孤身前去应战,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他们难道料想不到?若是早有预谋,沈仲吟事先为何不调集飞花盟人手,安插埋伏,以便脱身?”余惊秋轻轻地摇摇头,“但李师叔却说,当时并未发现有其他飞花盟邪道踪迹。师叔,镜儿和沈仲吟都不傻。”
吴青天说道:“这也是我心中困惑不解的地方。”
听到吴青天这话,余惊秋便知道他不是认了死理,断定了楼镜有罪,于是心底舒了口气。
吴青天虽然固执,但能讲理,最看重证据,若是摸清他的脾性,便好说话。
余惊秋问道:“师叔,那个掌柜,有无可能是受人胁迫?”
吴青天摇头,“我和郎烨一路护送他回来,未曾让他与旁人接触。”
余惊秋道:“或是早在你们见到他之前。若要弄个明白,或许能从这掌柜身上下手。”
若是凶手没有动作,便无迹可寻,但凡他有所行动,便会露出破绽。
吴青天说道:“我明白,我和郎烨会看好他。”
余惊秋观他面色,见他态度松动,已不似来时那样面色铁青,犹豫片刻,“师叔,师父明日就要下葬,这已是最后一晚,让镜儿来替师父守灵罢。”
“你这师妹是什么性子,你最清楚,祠堂是众位师祖安歇之地,万一她要闹起来,搅扰的是先灵清静!”
“师叔对她有一丝成见……”余惊秋那略带了点血色的嘴唇往下一抿,后退了一步,倾身一拜,“山君放肆了。”
吴青天双手垂下,偏转身来看向余惊秋,手指点虚空,面带怒色,“你说的没错,我是对她有成见!宗主身亡,纵然她不是凶手,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余惊秋眼睫一抬,请求道:“祠堂她不能来,那明日送葬让她送师父一程罢,师父总是挂心她,十多年父女情分,临了,也会想要见她一面。”
吴青天胸膛起伏渐渐平复,他沉默良久,叹息一声,说道:“好,我去和两位长老说。”
余惊秋说道:“多谢师叔。”
暮色时分,山里冷风渐起,祠堂外挑起了白灯笼。
云瑶风尘仆仆从外归来,她下山了一趟,如今回来,换上素衣,在楼玄之灵柩前一拜,“师姐。”
两人虽不避讳楼玄之灵柩,但说话间,也不自觉轻了声音。余惊秋问道:“怎么样,狄喉有消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