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自欢喜(2)
單喜差点以为看见的这个人不是听见的那个人,黑马之上,女声男相,究竟是男还是女?
但她的额前有几根发丝在飘,风往右边吹,左鬓角散落的碎发便横在了脸上,即使肃穆的眼神与嘴角原封不动,单看碎发挑弄鼻尖,女子独有的柔情便出来了,甚至單喜仿佛能听到刚才那句“是谁在笑”又被说了一遍。
恍然间,瓜尔佳孜婠绽开了含羞的笑。
即便过后所有的人都当她这是因无知而来的幻想,但直到死去的那一刻,單喜也还是认为她此刻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
于是,现在她在跟着笑,她的笑可并不含羞,她如一片冬日里完整飘落的雪花,飘摇而轻快。
“别罚她了。”
女官这会儿醒过了神,连连点头,却连“恭迎大将军回朝”都忘记说,她不知道單喜的脸上还在持续笑着呢,敢稍微放松下来这是凭着多年宫中当值的经验判断出将军不会为难人,甚至有可能……
女官的心思直到听到女将军说了句“你叫什么”中断。
“單喜!”小女雀跃。
“單喜……”瓜尔佳将军在细品这名字,而后道:“擅自,欢喜。”
“啊?”
“是吗?”
“不……不是,是姓單名喜。”
“單喜,你敢说你刚才不是在擅自欢喜?”
瓜尔佳的眉山高,眉峰突显,眉尾长,英气十足,她睁着这样的一双眼,敛颌直视單喜,那个一众黑色头颅中的白面小婢。
语气像在呵责,可眼神却布满了柔情。
單喜又与人不同地认定瓜尔佳对她的独特关照,于是她笑意盈盈,“婢女知错了。”
“错哪了?”
單喜当是马上的军官在戏耍她,低头气嘟嘟地回答:“擅自在宫道上嬉笑玩闹了。”
單喜低着头,看不见将军在笑。可是不久后薛珠珠与單喜说起,單喜对此深信不疑。
“知错就好。”瓜尔佳认为新鲜得很,挂着浅淡的笑容,她牵动缰绳,扭头补充:“以后没有命令,不准你擅自欢喜。”
單喜赌气,头照旧低着,道了声“喏”。再抬头,将军已驾黑马远去。
瓜尔佳·孜婠与队伍离去后,众人面面相觑。
薛珠珠亲眼目睹了当朝大将军跟犯错小婢女的“说笑”,她默默将尺子收回腰间,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不动声色地将大将军与传言不符的言行当做过耳的冷风,把單喜在宫道上所做一切出格的举动都化为过目的空中鸟。
“不许罔议是非八卦!”薛珠珠抽尖了嗓音,低头侧目,眼珠睥睨身后一群不成体统的小宫女。
尽管这群人在带过那么多人的薛珠珠眼中,已经算是规矩听教的了——除了居然敢在这里笑出声的那个小麻雀!
本就不敢多说的众人,这下彻底静了,再没有人敢从口中发出声音。
單喜身为其中最为天真活泼的,也是最有成分谈论心得的人,却在这些时候最为安静,走多了几步平安的路程,开始有人问她话,或揶揄道:“單喜被大人物看上眼了!”,她都不说话,不应答。
薛珠珠走在前面,贴紧了耳朵去听后面脚步声以外的动静,她听得出来那些杂乱的碎言里没有單喜的声音,对此,她是满意的,若是这时單喜还敢“恃宠生娇”!就算不能明着用尺子抽打單喜,也定要记下这份不顺心,总要给她不好过!更别提“宠”究竟当不当得了真,此时还没人敢为大将军下定论。
單喜的肌肤很白,是天生的白肤,脸上些许雀斑点缀,她年纪小,雀斑颜色很浅,便如点点梅花上脸,五官没有多漂亮,却算得上精致小巧,这有一份独到的美感,所以她才会被邻里亲切地叫做“小麻雀”。
單喜低头微笑行走,将梅花染得更红,她不断回味瓜尔佳孜婠的飒爽英姿,心中为人作诗的她这时还不知道,那人见她,亦是芳华;
这一眼芳华,有如白色繁花,纷纷扬扬,清冷又热闹,定下了單喜与瓜尔佳孜婠这段不寻常的女子间可悲可泣的爱恋。
第3章 亡母,残父
圆滚葫芦装了绿豆儿,高深宫阙藏了小女儿。
——刚入宫的婢女光熟悉皇宫便花了五日。
薛珠珠领队走,皇宫前后左右每一处她都烂熟于心,于是保持着音高为宫女们介绍地方、定规矩,然后才带人进去,而在重要通道上或近院墙角下,她只领人走过,加上她共有十七人,通通粉唇禁闭。
“这边多是皇子的宫殿,后宫妃嫔的寝宫会相接,共用一墙,认起来稍微容易些,但这头不同,每两个宫殿之间都会隔几十米,中间种了花草树木,所以看着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