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神(298)
用拂尘清扫书架的女子很美,飞廉从看对方身着的绫罗来看,便知不凡,那如同精雕细琢的宝玉般的肌肤显露在衣衫外面,让他口舌生津。
咸阳来人总有些地位荣宠的,飞廉曾也陪同父亲参加一些卫守府的宴会,偶然也能见识上一些能够被称作是贵女的人,但是咸阳水能有多养人那些贵女虽有些贵气,但是形容总是粗糙的。
飞廉看这人,自觉非是齐楚那般的好山水,非能养出这般人物。
不过跟正中央那个穿白衣的女子比起来,就还算是俗物了。
她的青丝流泻而下,盖住肩头,有些盖住手背,末端像是水中藻荇那般交横在一起,看起来微微的有些扎手,有些痒,但飞廉只看着,便觉得那点痒,是痒在他心中,他的骨子里。
所谓静女其姝,其美不饰其面。
飞廉的目光才落在公主目夷的长发,就完全笃定了对方是位完全不输于方才的美人。
公主目夷慢慢地翻动手上的书页,翻页也无声,但无声胜有声,每次都恰好卡在飞廉将要开口的瞬间,一页纸翻过,恰是将其打好的腹稿尽数压到积灰的窗棂之下。
飞廉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他想要打破这种受制于人的气氛,至少不能做个干站着的呆木头。但是在对面美人书页翻页,他也发声之时,他又被那抬眼的美色夺去了声音。
那面容光华流泻,宛如春水。
她放下书,宽袍广袖,只这一抬手,屋内有些潮湿的空气都凭空増了许多书墨香气。使人不得不认为此间书肆名符其实。
当是藏了不少世上古卷典籍。
哪怕此间书肆没有一册书。
人也觉是自己眼睛坏了,是自己有眼无珠,不识这天上仙境。
公主目夷并未对这上门的顾客做出什么反应,她仍自顾自地单手捧着自己要看的书,另一只手端起应侯赠予的茶具,这漆色华美,虽也不过一俗物……倒也是能与她相称。
“那个……店家……我,我是来……”飞廉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也没能把话说完。
公主目夷根本没等他把话说完,她的视线还停留在书页上,却是懒洋洋地抬手,指向门外:“那药行的生意,门外便有一个。”
飞廉觉得眼前这景象有种说不出的吊诡,但是身子仿佛是不由自主那般开始了行动,他转身往门外走去。他也不知为何会听从那名美人的话这么做,但是内心深处不停地涌现出一种想法,让他无法去质疑,无法在走到门外之前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门外有个年纪不大的男童,不过七八岁。
“我是来药行买药的,这药行也不知去哪里了,好哥哥你是官军,能不能带我过去”男童急的几乎是要哭出声了,“我妹妹病重,正是用药的时候。”
他背后背着的竹筐里满是带泥的药草,有些还带着朝露。
几乎不用分辨眼前之事与身后之事哪件事的重要性,飞廉在取回身体控制权的当时便是半俯下身,牵起了他的手:“别急,哥哥这就带你去。”
飞廉认识他。
第一百五十九章
是此间许多无父无母的孤儿中的一个。男童父亲原本是在关内做木匠,有时也接些军中的活计,母亲则是专心帮助丈夫打下手,在兄妹出生的头两年时,家里的日子虽说难过,但也算是其乐融融。
后来,飞廉记得是其中的父亲去往山间采木,不幸撞上了泥石流,就此罹难。母亲本来就没什么趁手的活计,后来拿着丈夫生前攒下的一些银钱做本钱,会做些织布和卖菜的活。但关内多是军士,于有些家底的人家而言,那些布又甚是粗糙,几乎到卖不出去的地步,主要还是靠着卖菜为生。
寅时起,戌时才休息。这积劳成疾,才不过一年,就随着丈夫一同去了。
两个孩子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可就是这样的境况,老天爷犹觉得过的不够苦,再一年,才是五岁的妹妹便是生了病。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需要吃的药,关内产不了,非要男童去山中采药与药行换了钱再转而去买药行内经由外地行商转卖的药草。
那妹妹生病是有两年了,但做哥哥的年纪虽小,这函谷关附近的山川行走几年,倒也驾轻就熟,采了药草去药行换钱,再拿钱去药行买药草。这一两年,妹妹竟是好生生地活下来了。
有时,飞廉借着父亲的名义去行道布善时,偶见男童带着妹妹出门,那脸色也有好转的迹象。也许,再有段时间,那病就能彻底的好了吧。
这回药行没了店面,若是改换门庭,总是需要些时间,这时间对于一般人而言,或是等得起,但是于这兄妹俩,还真不一定能够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