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神(178)
韩卓重新佩回长剑:“在人家的地盘谈礼数,你这脑子装的也真的是些好东西。”
在田昌意入帐之前,兄弟俩帐内布置的军士比往常就又多了一倍的数目,都是瞄准着入帐之人,杀气腾腾的。看样子,公孙方的死因早已是众所皆知了。
虽然初进帐时,田昌意过于昳丽的面貌就让帐内气氛陷入了沉默。
但田昌意熟视无睹,甚至说完全没感觉:“最近新郑的城墙修的怎么样?” 她一眼分辨出主事人,用一种非常熟稔的语气。
郑国被灭后,虽然大部分的土地都归了齐国,但作为胜者的一方,韩国还是分得了郑国的国都作为战利品,然后韩国迁都在此,便将其唤作是新郑。这段旧史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过由田昌意问出来,一句话中不仅有羞辱还有恐吓。
“还行。安平君你呢?”韩卓抬手拦住气冲冲的傻弟弟,装作无意道,“才平了叛党,魏国的战事还没结束,很忙吧?”
田昌意的长剑早就挂回了腰间,她单手摩挲着剑柄,平淡说:“见您一面的时间还是有的,前些日子就在想,韩国披甲之士不过十万,又享平数年,铁器没有花销的,以此为生的百姓日子肯定过的很难,下回要找买货的,您可以考虑一下我们齐国。”
没有任何前戏铺垫就直接做起了交易,就是韩卓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不清楚这位看起来非常瘦弱的年轻人的意图。
韩卓打算含糊过去:“这需要王上定夺。”
“那把武器卖给叛党,就是韩王的意思啰。”田昌意似乎笑了一下。
得,是兴师问罪来的。
第九十六章
韩卓摸着下巴,沉思着。他并非十足的忠臣,也不曾想过拥兵自重,但他不喜欢和田昌意这么对话。
“你,坐下。不,不是这儿。如果你不介意我们饮食粗糙,坐远一点,现下天色已晚,我们可以坐下好好聊聊。”
田昌意没有照做,她没动,有些不依不饶:“韩国的军械会出现在叛党手里,韩王不可能不知情。”
韩王当然是知情的,不如说,当初这笔买卖就是由魏国长公子辅相田不礼牵头,韩王拍板应下的,韩卓当时就在现场,但是这件事他不可能承认。
“韩国不大,地处也有千里,事务不多,也难免繁杂,王上日理万机,会漏过一些国之腐虫,也在所难免。”韩卓推卸责任道。
田昌意又笑了一下,这回兄弟俩都听得很清楚。她直行两步,拔剑出鞘,单手一剑横放在韩昭的肩膀上,剑刃贴着韩昭甲胄缝隙的脖颈皮肤。没错,直到韩昭感觉到脖颈处的凉意之前,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曾从田昌意的身上察觉到一丝杀意,或者说现在也没有,堪称是隐匿气息的一流刺客才具备的身手。
“安平君,你这是什么意思?”韩卓拦在弟弟胸前的那只手上移,摁在后者的肩膀上,示意其安静,他发问道。
“韩国曾与我国订有盟约,约定在互相发生危难时引兵救援,但是现在你们在没有告知我国的情况下偷入边境,如果是韩王不守盟约,我们自然也不好讲这些香火之情。不过将军您方才所说非虚的话,你们此次也不是心甘情愿来此,我或可调解一二。但也要看将军您到底是什么意思了。”田昌意的长剑顺势切入了些,韩昭感觉有些温暖的液体离开了体内,在些微又有些绵长的刺痛后,他自然知晓那些是什么,直接告诉他,田昌意若是没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真的可能会把他就地格杀。
然后田昌意又将长剑收回,以袖口擦拭剑刃上已经滑落至无,莫须有的血迹,好似方才的威胁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若是没有兄长的助力,在田昌意收剑的那一刻,韩昭就该两腿一软,立马跪倒在田昌意面前了。
田昌意嘴角勾起,那笑容与其蕴含晚星的双眸相映衬,就如同摇曳着的琉璃盏中的酒液一般,使人沉醉:“在看什么?”
当韩昭一颗暴跳的心勉强塞回胸腔之中,他才意识到方才紧盯着田昌意擦拭长剑的眼神过于显眼,然后他又意识到被田昌意道破后自然的目光下移,这样他就看到了田昌意整洁军装之下被血染得暗黑的中衣,那血腥气几乎是可以经由视觉完全传递到骨髓里。
这名比他年少许多的齐国封君非常危险。
于是韩昭捂着脖子退到兄长身后站好,将视线和话题都转移开来:“身为臣子,我们都是听命而行。”
“那么,退回边境去。”田昌意说。
韩昭才低下去的视线又抬升了上来,一边他惊奇田昌意这么说的筹码,另一边他好奇兄长的反应,这回他看着的是韩卓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