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娶妉心照明月(191)
宋明月透过铜镜,看不清沈妉心的面容,她抿着唇仿佛还留有方才的余温,心境再难平复。
宋小娘子一路上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吕布英闷声驾车怎么也想不通透,怎的一遇上先生,总是愁多过喜呢?可绕是一根筋的汉子心里亦明白,门前的那一抹嫣然看似是给他的,但佳人的余光却分明是朝向女先生的。
女子之间的情谊,当真是千古难题啊!
夜里,沈妉心拎着食盒,里头有小葱拌豆腐,踏着良辰美景去了宫人所。形单影只的宋明珏正在堂前埋头苦干,腰间系着围布,当真是一副温良恭俭的模样。沈妉心瞧着,不由笑了笑。
“别忙活了,知道你饿着肚子,特意带了好酒好菜来祭祭你的五脏庙。”
宋明珏细心的用麻布擦干净了井天小院内唯一的石桌和石墩,热切道:“先生您坐,我去拿碗筷。”
沈妉心将食盒里的酒菜摆好,转头看向宋明月的小屋,里头一片漆黑。宋明珏一面摆好碗筷,一面笑道:“姐姐的屋子我一直打扫,不曾落下一日,就怕她不知何时便要回来小住。”
“你倒是有心。”沈妉心收回目光,张罗着让宋明珏坐下,斟满了两杯薄酒,递了一杯过去,举杯时似有感而发,遂然道:“我想起一记典故,说是有个叫陈蕃的汝南人年纪十五便独自居住,有一日他父亲的朋友远道而来探望,见他屋内狼藉,杂乱无章便道,孺子何不洒扫以待宾客。这陈蕃亦是书生意气,当即豪气回道,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此言深得天下士子心,可当时亦有怀才者不敢苟同发文对问,便有了最后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流传于后世,也算是一桩美谈。”
宋明珏似在细细咀嚼,慢慢回味,一时间举着酒杯竟半晌没了动静。沈妉心淡然一笑,自顾自饮尽一杯,又道:“明珏,先生相信,终有一日良驹遇伯乐,你定会出人头地,大展宏图。来,你我共饮一杯!”
自幼便深知知足常乐的少年眉眼染笑,“今生能遇见先生,已是平生幸事!”
“好!凭你这番话,先生应敬你一杯!”
两杯薄酒下肚,沈妉心再度将酒杯斟满,“如此良辰美景,当浮一大白!”
酒已过三巡,宋明珏轻轻按下酒杯,那双与宋明月如出一辙的秋水剪眸在月色下晶莹剔透,他蓦然垂眸道:“先生并非为饮酒而来。”
沈妉心嘴角浅笑,“自然,可还曾记得你在锦鲤湖上说的那番话,有些事你也该是时候知晓了,你姐姐于心不忍,我可是铁石心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何?你还想听吗?”
宋明珏缓缓抬眸,坚定不移,“先生请讲。”
第98章
六月初六,大暑过后的中伏天,钦天监竖立在巨大龙雕刻漏旁的三尺黄历上写着,宜动土、入宅、婚嫁、赴任。
头三日,皇城内各司便忙的焦头烂额,就连老蔡头儿都没空搭理闲出蘑菇来的沈妉心。因赵颐仍是皇子,故而这举国瞩目的婚宴便在宝华阁置办。又因与皇后娘娘诞辰同日,这场寿婚宴的排场可谓空前绝后,光仪仗便达百人,更勿论内侍使女。赵宗谦更是将城外驻扎的一万精锐金吾卫连夜调入宫中,此等阵仗可见一斑。
当日拜堂定在戌时,届时免不得下拜皇天后土,上祭列祖列宗,作为主角登场的宋明月虽得寅时便起身梳妆,但直到戌时前三刻都得待在济天宫。七日前,宋家姐弟二人便与沈妉心彻夜商议好了计策。
而当日此刻,沈妉心却在房屋内来回渡步,焦急万分。本该在七日前便送入宫内给皇后娘娘秘密准备的寿礼迟迟未到。
“阿布,眼下离入阁尚有些时辰,你出宫去一趟裴家绣庄。”沈妉心深思熟虑,一锤定音道。
吕布英显然为难,道:“先生,昨夜皇城所有侧门皆闭,今早辰时东西南北四门只留正南门入宫,不得擅自出宫。”
沈妉心颇为懊恼的一拳砸在桌面上,“哎,这个裴岚莛!此时让我上哪儿去寻个合适的寿礼来?”
吕布英不由皱眉,疑惑道:“先生的寿礼昨夜蔡大家不是已为先生备妥?”
“什么?在何处?”沈妉心转头望去。
吕布英哭笑不得,果然应验了蔡大家临行前的谶言,说是先生丢三落四,到最后只得一通抓瞎。
“就在蔡大家雅间的画案上。”
二人一路火急火燎的寻了小庭院的雅间,蔡寻的画案上此时竟意外的整洁,案上摆着个精细花草纹路的金丝楠木盒。沈妉心上前打开,霎时一股异香铺面而来,再定睛瞧去,不是甘星草是什么?
这回轮到沈妉心哭笑不得,那时只以为老道不过是句戏言,哪知脾性素来古怪的老道竟当了真。赶上这等大时机,哪怕是六品小吏也削尖了脑袋想要别出心裁,赢得满堂喝彩。这甘星草再稀奇,能稀奇的过那些真金白银的古玩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