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娶妉心照明月(187)
沈妉心轻缓的哦了一声,“原来殿下不是来威胁下官的,而是来与下官谈条件的?”
“是,先生大可明言。”赵颐端坐肃容,天潢威严油然而生,乍一眼看去竟与赵宗谦七分神似。
赫连完颜曾说几个子嗣中容貌与陛下最像的是大皇子赵冶,而性情与陛下最相似的当属七皇子赵颐。起先沈妉心无论如何也瞧不出来,如今不经意撇了一眼,竟觉浑身颤栗。那股自打与生俱来,而后又在天威皇权中砥砺而生的气魄常人难以企及。就如同卖肉的屠夫,无需多言,只一眼便能在人群中瞧出那身浑然杀意。这是万物对于生灵,从骨子里涌出的崇敬。
可偏偏,沈妉心是老天爷精心挑选出来的意外。
她莞尔一笑,在第一道雷雨下来时,道:“下官若说了,是不是就又会有人死?”
雷鸣映照在赵颐的脸上,与他对面而坐的沈妉心却隐在了阴暗里,只有那双杏仁眸,如十二月天里的皑皑白雪,明亮且至寒。
未及弱冠的年轻皇子显然缺少了厮杀的打磨,只知胜负,不闻生死。与曾两次死里逃生的女先生相较,缺的不仅仅是火候。可骨子里视人命如草芥的冷血无情却早已落地生根,赵颐不敢轻易开口。
沈妉心泰然处之的站起身,轻声道:“殿下,下官要去照料一下花草,不然死光了,师父必定要责罚下官。”
年幼的虎狼终于失了耐性,不容置疑道:“先生已见过癸阳。”
沈妉心嘴角噙笑,转头看向他,“容貌与宋明珏八分相像,可惜了。”
赵颐唇角含笑,“在先生眼中皇城里的人是否都无情无义?”沈妉心毫不犹豫的点头,他又道:“可在赵颐看来,天下人才最是无情无义,只要吃饱穿暖无病无灾天下谁人做主都与他们无关紧要。天灾人祸时便大骂朝廷无能,君主无用,痛斥官官相护,文人诟病指摘,武者举旗造反。他们岂知,为了一个天下太平,我赵氏流淌了多少鲜血!”
第二道雷雨炸响。
沈妉心的面目阴阳交替,她似笑非笑,“在其位谋其政,天下没人非逼着你们赵氏去做这天下之主。殿下若是不愿,大可退出。”
“先生可知何谓真正的身不由己?”
沈妉心笑意深长,点头道:“知道,不过是怕死的借口罢了。”
赵颐愣了一瞬,冷笑道:“若是生不如死呢?”
沈妉心讥笑道:“宫中这么多自戕的法子,下官不信殿下寻不到一个合心意的。”
第三道,第四道雷雨接连炸响。
“殿下是不甘心。”
赵颐苦笑:“母后不会让我轻易死去。”
沈妉心上前一步,倾身望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道:“下官定让殿下死而无憾。”
赵颐双目微睁,“赵颐可能信先生一次?”
“娘娘诞辰之日,自见分晓。”
第五道雷雨从苍穹之巅,骤然劈下。
第96章
逢年五月中旬上下都是出城围猎的大好时分,台面儿上重文轻武的皇帝陛下趁此机会考量年轻武将和皇族子嗣的水分。文臣们起先对此惨无人道的行径大力指责,更有翰林学士冒死进谏。于是蔡寻给皇帝陛下上奏了一份名帖,在毗邻北晋边境的淮阳郡置办了一场和睦的南北切磋大会,并力邀全朝的文臣前去观赏。在亲眼目睹我朝兵甲被民风彪悍的北晋打的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溃不成军后,这些迂腐书生但凡敢喘出一丁点儿大气,皆被蔡大家扔去了羽林军营扫马厩。至此之后,每年的春猎都十分隆重。
可到了今年,皇帝陛下却出人意料的取消了。缘由是皇后娘娘寿辰与七皇子殿下大婚,将在同一日子,届时陇城皇宫双喜临门。
“也就姓赵的会信钦天监的鬼话。”沈妉心啃着一大早便从城外农户地里新摘来的水灵萝卜,含糊不清道:“什么可保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我呸!那还治理什么天下,每年挑个生辰的时候嫁女娶妻,若是赶上谁生娃,岂不三喜撞大运可保国运世代昌隆!”
“萝卜吃多了就爱乱放屁。”老道说着喝了口百花酿,眯着眼砸吧嘴,惬意潇洒。
“嘿,我说师父,您怎老是胳膊肘往外拐?”沈妉心依旧不待见这个多日未见,形如鬼魍的老道。毕竟前些日子师徒俩曾那般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老蔡头儿自顾自饮,压根没正眼瞧她。一旁细嚼慢咽喝着清粥,就着小米馍馍的宋明月忍不住皱眉道:“我看胳膊肘往外拐的是你,这些时日蔡老一心为了你的事日夜奔波,今日好不容易回宫修养半日,你还如此不识趣。”
“什么!?”沈妉心险些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