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娶妉心照明月(141)
第四日,沈妉心盼星星盼月亮,最后盼来的却是宋明珏。
沈妉心堵在青墨院院门处,朝宋明珏身后不停的张望,直到眼睛酸涩也没瞧见那婀娜多姿的身影。宋明珏好心解释道:“先生就别望了,姐姐她没来。如今陈国士身陷囹圄,姐姐说了,陈国士一日不回青墨院她便一日没理由再来此地。”
沈妉心拍了拍一马平川的胸口,提心吊胆道:“我以为她还在生气呢。”
宋明珏眨了眨眼,那双与宋明月及其相似的眼睛看的沈妉心浑身不自在,摆手遮掩道:“你也有些日子没来了,这次是来讨教的还是蹭饭的?本先生可有言在先,今日身子不适不宜下厨。”
“都不是。”宋明珏神色扭捏,踌躇半晌,局促道:“其实……我是来替人传话儿的。”
沈妉心眉头微皱,依着宋氏姐弟与她的交情,向来直来直去,这般为难定是那带话之人身份不俗令宋明珏拒绝不得,且所托之事非比寻常。
“何人?”
宋明珏目光左右摇摆,磕磕绊绊道:“大,大皇子……”
“大皇子?”沈妉心小心肝儿一提,“所谓何事?”
宋明珏讪讪一笑,小声道:“也无甚,就是请先生去千客楼吃酒,说是久仰先生大名已久。”
八公主出宫前的叮嘱言犹在耳,沈妉心会心一笑,这个皇长子心思倒是不少,竟也耐的住性子。隔了这么长时日才对她下手,这等厚积薄发的人物在史上多见。只是听闻赵冶文采平平,身手亦是平平,但胜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皇帝陛下对此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反正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安分守己才是首当其要。
宋明珏见沈妉心面色如常,当下也有些拿捏不准,小心翼翼道:“先生要去?”
“大皇子平日里待你可还算仁至?”见宋明珏茫然点头,沈妉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我退一步讲也算得上一家人,既承了人家的恩情自是要偿还的,不就是吃顿酒嘛,先生我一个大活人还怕给他吃没咯?”
“可……”宋明珏犹豫不决。有个前车之鉴的赵氶,宋明珏再如何后知后觉也明白大皇子殿下这顿酒饭请的另有所图。他恼的不是沈妉心被他人打歪主意,真正心有不甘的是他成了一颗随意可供人驱使的棋子。六皇子如此,原以为真心待他的大皇子亦是如此。
沈妉心观他面色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如宋明珏这般喜形于色的人最是好琢磨,于是安抚道:“莫要多想,我尚未入宫前,大皇子如何待你,日后他亦会如何待你。”
宋明珏走的时候仍是忧心仲仲,沈妉心暗自叹息无能为力。老蔡头儿得知此事,眼皮也不抬的道了句早去早回便再不多言。
此次出宫,沈妉心走的延平门,巧而又巧的遇到了恰经此地的吕布英。二人隔空遥望,相视一笑。古板刚正的汉子目送沈妉心的马车远去,低头沉思了片刻,不自觉嘴角噙笑。
千客楼在文人墨客聚汇的崇文街已是遐迩闻名的百年老字号,目睹了前朝泱泱大国的式微,也见证了新王朝的兴起,且在虎夔军的铮铮马蹄下得以保留,殊为不易。千客楼的东家原是本地一名富贾商员,改朝换代后据说举家迁往了淮扬郡与北晋做起了走商的买卖,而千客楼也转送给了一位当朝大员,具体是何人无从得知。曾有一位青州士族子弟进京谋前程,在千客楼小酌了几杯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将朝堂大员评头论足了一番,事后再无人见过这位兄台。有人借此私下猜测,手脚这般干净利索,这千客楼的东家十有八九就是当朝六部之首的户部尚书左丘明左大人。但终归是以讹传讹的茶余闲话。
驾车的马夫是个过了不惑之年的憨厚老汉,一辈子都侍奉在青墨院,姓王。家中有个腿脚不利索的老母,妻子死的早,两个儿子都去了北莽边陲参军,五年未归偶有家书。这一次本盼着鲁国公归京,与儿子有望见上一面,可天不遂人愿。老王的两个儿子都没随同回来,老王却也不埋怨,仍旧勤勤恳恳的过日子。前些日子老王送三位大家来千客楼的文墨鉴,不苟言笑的蔡大家还夸他驾的车愈来愈稳当,赏了些微不足道的碎银子,老王很是高兴,回家的路上提了壶黄酒犒赏自个儿。今个儿出行的是近日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儿,一路不紧不慢的出了宫,老王想着辣嗓子的低劣黄酒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同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头儿。
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千客楼的门庭前,迎门的小厮是油子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凭着一双火眼金金便可断来客高低贵贱,眼前装饰朴实无华的马车咕噜上却雕有宫廷暗纹,小厮嘴一咧热切迎了上去,马车上下来的女子却叫他不知所措。那身好看又奇异的锦衣华服衬的此女英姿飒爽,雌雄莫辨,明明是个女子却束发拢冠,挂无配饰却皮束缠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