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点儿小心思，太皇太后并不讨厌。

相反，正是因为太皇太后听得出来封心这是在向着她的孙女，她反而对封心又多了几分喜欢：“哦？没想到心儿对养花还有心得。”

要养花心得做什么？

送花心得才更有用好嘛？

当然，这话封心只敢在心中吐槽一下，表面上却仍是弯着一双美丽的桃花眼，那笑盈盈的眸中似是落入了零碎的星子，格外惹人喜爱：“谢皇祖母夸赞，封心愚钝，只是知道，这花最适合生长的地方，就是它最初生根的地方。挪来挪去，只会伤了元气，事与愿违。”

事与愿违。

这话却是说得有些毫不客气。

赵靖安登时变了脸色，刚想要开口，太皇太后却抬了抬手阻止了她，饶有兴味地看着封心：“心儿可知，若是这花本来生在了贫瘠之地，将它移到肥沃之地，给它养料和照顾，它会生得更好？”

大家都知道，封心那一番“养花论”到底是在说什么。

听着太皇太后如此说，赵靖安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地开口唤道：“皇祖母……”

太皇太后只是朝她微微摇了摇头，仍是将目光放在了封心身上。

封心镇定自若：“也许，那花的原生之地，并没有皇祖母想的那样贫瘠呢？”

太皇太后看着封心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太后那点儿心思，太皇太后作为上上届的宫斗冠军，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太皇太后始料未及的是，她都从万佛山回来了，其中目的她不信太后看不出来；结果她这个儿媳倒好，一声不吭地就把她的亲孙女给指给了大宛烨王，连加封都没有。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她倒是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只是可怜了她这个小孙女。

太皇太后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赵歆宁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可是，自来就没有多少女子不可怜的。身为皇室之女，纵然表面再花团锦簇，也逃不过命运。

她所能做的，就是让她的孙女，至少看起来，永远花团锦簇下去。

“皇祖母，”眼看着太皇太后的眼神儿明明灭灭，最终还是落在了赵歆宁身上。赵靖安再也忍不下去，起身径直跪下，“求皇祖母，让阿宁留下！”

赵靖安闭了闭眼睛，卷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她终究还是求了皇祖母。

她一开始，以为自己是能够护得住阿宁的。

“哥哥！”赵歆宁看着赵靖安跪下的样子，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你闭嘴！”赵靖安低低地叫了一声。

她从来对赵歆宁温柔，这是第一次，她对赵歆宁这般出声。

赵歆宁仍是止不住地战栗，巨大的悲伤席卷了她全身，眼泪从她大睁的眼睛中慢慢地滑落了下来。

太皇太后看着这兄妹俩，止不住地叹了口气。

其实，比起阿宁，她更心疼赵靖安这个孙子。靖安……实在是太过懂事，懂事得太让人心疼。阿宁能有如今这般天真活泼的性子，那是靖安为她背负了太多。虽说女子本该娇养，但……靖安毕竟也只是个孩子。

封心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地跪在了赵靖安身边。

这是赵靖安想要做的，那她必然会陪她做。

“安儿，”太皇太后有些无奈，“你们这是做什么？”

“皇祖母，”赵靖安低着头，死命地忍住那即将脱眶的眼泪，垂在身侧的手都在颤抖；突然，一只温暖的手从一旁握了过来，十指交叉，分外契合，“阿宁不能嫁去大宛……”

“哥哥……”赵歆宁在一旁垂泪，忍不住地轻声唤着。

她何尝想嫁去大宛？

她又何尝不想留在亲近之人身边？

只是她终究懂了，过去哥哥为她遮挡了多少风雨；她也终于懂得，太后对端王府有多忌惮。

与其留在大灜，最后被太后操纵着成为一个世家妇，成为牵绊哥哥的缰绳，她不如嫁去大宛，放手一搏！

“你们这都是何苦？”太后虽常年不在宫中，却也不是全然没有眼线的，叶霁林一大早跑去永熙帝和太后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件事，人尽皆知，她又怎么可能不知？

那少年的欢喜和心意，她看在眼中，心中也曾起过些许波澜，但，也仅此而已。

可如今，叶霁林在太后面前闹，赵靖安又求到了她面前来，她有些许欣慰，却也有更多的是无奈。

少年人总以为分离便是这世间最难忍受之事，可他们不知道，这世间，有的是更多让人痛苦纠结的无奈。

若连分离都忍受不了，往后余生，又该怎么度过？

“皇祖母明明知道，”赵靖安蓦然抬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了几点晶莹，她双目赤红，似有痛苦与仇怨的火星在她眸中跳跃，“明明知道……太后她不会如阿宁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