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面的皮克斯(174)
喻时不知道对方听见她说的话时是什么感想,她只知道对方用极度冷漠的口吻说会马上过来。
她一直站在门口等,直到看见向零从出租车走下来才松了一口气,她一直在担心对方在来的路上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向零站在喻时面前,从她脸上看不出情绪,她非常冷静地说:“带路。”
酒画在停尸房门口也很忐忑,她以前面对那些来认尸的家属,最多就是表示一下同情而已,可是这一次来的人是向零,她手心忍不住滲出了汗水。
“你别紧张,我看了害怕。”花以城就在她身边,此时也是有些局促不安。
等到两人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酒画和花以城的心脏都感觉要炸开了,在喻时的眼神示意下,两人打开了停尸房的门,酒画有些不知所措地拉出了放着姜远尸体的冷冻柜,尸体上还盖着白布,没人敢去掀。
向零看着那块白布,她手有些抖,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她心里其实一直还抱着那微弱且飘渺的妄想,希望是喻时看错了人
喻时看见她发抖的手,她伸手握住了,坚实而可靠,她说:“如果不看也没关系的。”
向零没有答话,她感受着手臂上的温暖,仿佛从那里感受到了些许的勇气,捏紧了拳头又松开,她伸出手去捏住了白布一角,终于掀了开来,姜远毫无血色的脸和狰狞的伤口就出现在向零面前,可能过了十秒、二十秒,现场没人敢说一句话,也没人敢呼吸,气氛沉寂得可怕,只能用死一般的寂静来形容。
终于,向零悬在空中许久的手,终于抓着白布一角,将白布重新盖上,她舔了舔发干的唇,说:“我不认尸。”
这四个字说得非常清晰有力,有力得砸晕了大家的脑袋,花以城想说什么,却被喻时扯住了手臂制止,向零这才继续说:“他有女朋友,叫许佳暖,在风华高中教语文。”
花以城记下了,然后发了讯息给小凉。
喻时仍旧握着向零的手,她尝试着把人带出冰冷的停尸房,对方也很配合地被她牵着走,将人带到角落,喻时一时不知道应该要给予什么样的安慰。
向零没有看她,由始至终她都看着地板,然后用不同于刚才的沙哑声音问:“可以借一下你的肩膀吗?”
她的情绪来得比想象中要快,快得连让对方说一声“好”的时间都没有,喻时张着嘴,还没来得及说只字片语,对方就将额头抵在了她的左肩,她双手抓着喻时的衣角捏得死紧,将光滑的表面捏出了无数个数不清的皱褶,喻时能感受到她正在发抖,可是她没有哭,一声不吭,只是安静地维持着姿势。
她有一股冲动,想去拍拍对方的后背,安慰她,可是她不能,因为她知道在这个时候,一个动作、一句话,都会让向零当场崩溃。
所以她只是双手垂放着,保持着直立的姿势,任由对方靠着。
向零花了很长时间才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她见识过自己崩溃的样子,所以她不喜欢,也不愿意在喻时面前露出那一面。
又过了很久,直到喻时感觉自己双腿发麻,靠在自己身上的人这才有了动作,只见对方低着头,双手抚平被自己捏得皱巴巴的衣角,说:“回家吧”
向零明明有着和自己一样一米七的身高,但此刻在她面前看起来小了不少,她看不见对方低垂的头脸上是什么表情,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坐进车里,向零瞥头看着窗外,一段路二十分钟的车程,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喻时好几次想通过后视镜去看她,但她忍住了。
因为对方不会想让自己看见她此刻的表情。
回到家里,两人都没有胃口再吃晚餐,喻时原本想找个借口留下来,却听见向零说:“你屋里还没整理好,今晚睡这吧!”
两人早早洗漱完毕,躺到了床上,那时才晚上九点多。
喻时平躺着盯着天花板看,向零侧躺着背对着他,两人仍旧是一句话也没说,而向零却突然开口说:“那天晚上,他约我出去,告诉我,他不能再帮我了,因为他有了喜欢的人,他想好好生活,想要和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他有了顾虑。”
她还记得自己给对方说的一句话,她祝他幸福,可幸福却没有如期而至。
喻时想了很久,终于说:“我之前没给你说过,为什么自己想当警察。”
见对方不回话,喻时继续说道:“因为血型问题,我从小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我爸妈不准我参加学校的出游,也不准我和朋友出去玩,只要有一点受伤,他们就会把我骂成智障”
“我其实也感到很负担,因为一旦发生意外,很可能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但是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名为爱的牢笼里,所以我高中参加篮球部,故意把自己搞得满身伤,我想让他们知道,一点擦伤不会要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