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96)
越工作她越觉得自己以前读书时太犯傻,老觉得老师讲的她听不懂,书上试卷上的题她也做不来。其实就是没用心或者静不下心去琢磨里面的道理原理。
只要能学东西,店长的难听话她听了就忘,印秀洗好杯子后看了下时间,“店长,我该去仓库清点了。”
骂了她好一会儿的店长才没好气地哼了声。印秀和别的同事打完招呼后就去了仓库,这是她难得的安静时光。今天安静时除了在心里思考生意工作,就是想和卯生通个电话。
卯生暑假没歇着,陪着王梨巡演完后假期已经接近结束,她又回省城验收了浩哥他们公司给收尾的装修,赵兰看了也很满意。卯生向印秀道谢,还说要请她吃饭。日子就定在今晚。
卯生还说她家原先的房子租出去了,这几天她就陪着母亲回柏州就是看看外婆,“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听着她哭我们受气。”
“你不先看看俞任?”印秀问。
“……”卯生那头停了会儿,“我见不着她。而且我们好像……闹了不愉快。”卯生擦了擦鼻尖,“印姐,我最近一直想,是不是人和人的路早就注定不同了?她学习那么好,以后考名校、工作也一定很体面风光。我只是个唱越剧的,我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出头、哪年能出头。”
“路不同也不碍着人走一块儿啊。”印秀想,“你要成了越剧小生,我就是个做服务员和卖地板的,你是不是就不和印姐玩儿了?”
卯生坚决说不是,她又说不清楚,只能模模糊糊的,“我就是觉得,我和俞任好像没什么话了。”后来她们又联系了几次,问了唱戏问考试,问完考试问家长,卯生咬着唇,“要是一辈子都在十五岁就好了。”
印秀想起冬日下那个白色身影,她笑了,有些十五岁她能一直记在心里。“可卯生呐,得往前走,再难,前面的可能性总比现在多不是?”
第45章
赵兰回柏州城之前就担心很多人际往来,单位里的人客气,她住院时副书记就代表大伙儿来看过她,现在她谁也不说就能省去很多麻烦。再说她也不想逢人就掀开裤管子让他们好奇地看义肢,再顺着对方的话,“真厉害啊现在这医学,你再走两步看看?”
经过几个月的适应,赵兰能在义肢的帮助下相对正常地行走。“相对”之外有个“绝对”——赵兰总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总觉得别人注意到她的腿。
在柏州她们娘儿俩暂时没落脚的地方,安心住宾馆里待几天。赵兰有块心病就是她老娘,自从拒绝了大哥帮忙索赔、卯生扔下外婆逃似地离家后,她老娘电话里哭得伤心,“这是干什么?防自家人当防贼呢。”
她这番回娘家就是想尽力修补下和老娘的关系,和卯生提着营养品水果省城特产进了大哥家门后,大嫂借口店里有事先离开,大哥则直接不出面,卯生则抱着手机在那没完没了地发短信,老娘的鼻涕眼泪就由赵兰递纸去擦。
擦了小半个垃圾桶的纸团后,她母亲老调重弹,“说赔了四十万,真的假的?”
赵兰说哪有那么多,也就二十七万,除了看病,剩下的我给卯生勉强在省城买了个小房子。这样她以后工作了也就不会为房子的事操心。她说着时,见卯生从小手机前抬头触动地看了自己一眼。
“她以后反正要嫁人,买什么房子?买了还不是人家的?”赵兰老娘一直秉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破烂道理,觉得给女儿买房是天方夜谭。
卯生不乐意听这些,说了声出去打个电话就离开。
老太太又看着外孙女的背影哭,“她小时候我可是把屎把尿地带了一年,怎么大了就不亲了。”卯生在门外听见后就头疼,她和外婆之间永恒的话题就是那和屎尿相伴的一年,她能怎么着?她从生下来到一岁多,吃喝拉撒又不能自理,又不是她逼着老太太给自己换尿布。
说把屎把尿,舅舅家的表哥可是到了八岁还在尿床,每回洗被单的不就是老太太?
赵兰早就知道母亲偏心眼,她习惯了,也认命了。加上老白去世后,她家里没一个男人,大哥就成了她心头的半根顶梁柱。另半根是钱。
这次飞来横祸她丢了半条腿,但又收获了另一根顶梁柱——卯生成长得出乎她意料。
一个人在家里闷着时她就思来想去,想着这么多年她究竟亏欠过娘家什么?以致于大哥大嫂趁人之危还这么理直气壮。赵兰后来越想越不对劲,从她十五岁从戏校毕业后就没拿过家里一分钱,和老白结婚的嫁妆还是自己工资置办的。怎么大哥把自己一辈子卖水产这件事算账到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