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46)
袁柳眼睛忽然睁大,小手抓住俞任的衣角不肯松开。这个温柔姐姐不仅教她写字认字,还不会吹胡子瞪眼扔拖鞋,袁柳舍不得她离开。俞任拿出自己最心爱的卡通头圆珠笔,“这个送给你练习写字,下次姐姐来教你新的。”
还有下次?袁柳迟疑着接过笔,“谢谢姐姐。”
俞任是操心命,被白卯生拉着和印秀告别后还一步三回头看着袁柳,白卯生很是不懂,“五岁小孩儿这么好玩?”
“好玩的。”俞任没告诉袁惠方和袁柳自己的身份,而是当了一下午的陌生来客。但她向白卯生解释了这孩子和自己的渊源,说到天都黑了,也到了白卯生家中。
“这么波折?这是什么缘分呐!”白卯生拉着俞任蹦,“怎么样?和我出门有惊喜吧?”
俞任也兴奋地脸通红,“是的!我要谢谢你卯生。”想起自己冷落了兔子怪一下午,她咬了下唇,“你没生气啊?”
“气什么?印秀的被窝睡着可舒服了。哎她还给我留了脆皮鸭,我吃了三块,剩下都在包里。”白卯生更开心的是难得她和俞任有了一个自由的晚上,“俞任,要不你别回家了,今晚就在我家住,明早回八中。”再摇俞任的手,“好不好?”
俞任说好,在白卯生出门买晚饭时摊开书本写卷子,在草稿纸上运算时看到几页小袁柳的字,她开心地看了又看。时间已到下午六点,她有两套数学试卷、一套英语习题要做好。除此以外还有其它科目的若干试卷。八中老师布置作业像是比赛,一个个地都要抢占学生的注意力赛道,压根不问能不能完成。
还真有牛人写得完,俞任就是其中之一。她喜欢由难到易,扫一扫试题挑出难的集中注意力完成,简单题就在课间午间或者其它碎片时间里消灭。哪怕换了环境在白卯生家,她也能当即进入状态。
等饭菜味飘来时,俞任还在低头解题。
白卯生将食物装进盘子放入锅中保温,又给俞任倒了杯水,自己就在餐桌对面撑着下巴看俞任。
戏文里常说“娴静犹如花照水,眉梢眼角藏秀气。”和白卯生唱对手戏的同班同学苗媛是双虎虎生风的大双眼皮,不带妆和白卯生对视时,那双泼辣眼睛总会让她出戏,继而发笑。当宝哥哥唱不下去时嗤笑一声后,虎妞般的林妹妹会一扫故作的柔弱,指着白卯生看向老师,“老师,白卯生又笑场,我要换个搭档!”
白卯生只好对老师说“不好意思”,再向林妹妹道歉,闭眼收气,强把苗媛当俞任,这戏还就唱下去了。
对面的林妹妹此时可能不适合用红楼梦,相反,更适合《梁祝》里的十八相送。白卯生手指轻轻敲桌面,心里哼句唱词看一眼俞任。她发觉读高中后俞任的脸瘦了,低头时眼皮上那道浅浅的沟壑会露出,将内双变成外双。她专心的模样却没变,连睫毛丝都闪烁着叫白卯生佩服的聪慧。
白卯生也觉得此时自己视力更好,她看见俞任脸上的绒毛,鼻翼外侧的弧度,还有嘴角上方一粒极小的黑痣。她有时看着看着觉得俞任变陌生,多瞧一会儿又觉得俞任回来了。
解完最难的题,俞任按压着发胀的额头眉心,白卯生说,“我来帮你。”
唱戏的女孩说话有水音,指尖有暖意,白卯生站到俞任身后自然地替她按住额头,边揉边娓娓讲,“我师傅头晕时我妈也这样帮她按。”
俞任在白卯生靠到背后的瞬间头皮开始麻,那种古怪地酥痒绕着她脑袋细嗡嗡的,将从天而降的热气迅速输导至心。还是白卯生身上的皂香气唤醒了她。她拉对方的手,“我……我自己来。”
“哦。”白卯生收手,可怜又心疼地看着她,“读书好辛苦。”再端来热在锅里的饭菜,“先吃吧,吃完再接着写。”
“没事了,难的题都做完了。”俞任洗手后坐下,白卯生给她夹菜,“咱们一天在一起吃两顿呢。”她吃了两口饭,依旧看着俞任笑呵呵。
“怎么了?”俞任问。
“没怎了。”白卯生低头扒饭,“晚上咱们打游戏?”其实一台电脑两个人玩挺没劲,注定另一个人只会在一旁观战。
“看电影?”俞任想了想。
“好啊。”白卯生忍不住笑,米粒子都漏到桌面,“俞任,我真开心。要是每周都能这样多好?”白卯生想着数码照相机什么时候修好,她就和俞任出去游玩拍照。又想着带她去戏校参观,让她瞧瞧自己上妆后的另一副风流模样。还想什么都不干,就和俞任面对面扒饭粒子扯鸭腿。
她们还一起看部喜剧,在晚上九点半时互相确认下眼神后去外面买来零食宵夜。靠着,黏着,头挨着头,脸碰着脸,一个说自己十八岁时去上海读复旦,一个戴着绒戏帽说那我就去上海接着唱,等挣了钱带你吃遍上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