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455)
她老说没教好我。宿海哽咽了下,可她离婚也没问过我啊,再结婚生孩子也是,现在又离了。她是不是觉着我不好才生了邵君涵?
这才是症结。丰年笑,“不是。”在婚姻里,你妈妈有她的难言之隐,并不是因为你不好才生的弟弟。
什么难言之隐?宿海说我不要结婚了,谈恋爱都这么可怕,更别说结婚过日子生孩子。
丰年不响,依旧面向宿海,眼神却飘到别处,她说有很多吧,我妈不愿意和我爸离婚,一边嫌弃他不为小家出力,一边又怕离婚被人戳戳点点。我们那地方,镇子里的人连邻居家的鸡什么时候下蛋都一清二楚,没隐私。
丰年其实想到了宋姐,哪怕到了这境地,她还是在为宋姐找各种苦衷,还推一及三地想到一些后婚姻时期的无奈。
“坏丰年,宋姐最喜欢你什么?”大姑娘的问题让丰年回神,她说不清楚。以前她说过我像她同学,后来我就不愿意往那儿想。
你知道吗,我觉得她应该特别喜欢你温柔。宿海说你这人特别好,不会生气,不小心眼。
“我小气的,也会生气。”丰年的电话又响了,她一看“宋姐”,摁下不说话,翻着眼睛看天花板默数十五秒,数一下,心里就燥一分。数到十下,她接了,“我要睡了。”
“上次在天台你也是要执意马上回柏州,不愿意听我的解释。”宋姐在那端叹气,“咱们相差二十岁,本来就异于常人间的感情,为什么要用世俗的成见绑架自己呢?”
哪些世俗之见?丰年说我有自知之明,我们连世俗之礼都成不了。我们无法结婚,哪怕有机会去国外办个手续,你过不了璋璋那一关。你以为我在意这个对不对?宋越琼,你错了。我不在意能不能结婚,甚至不在意能不能一直生活在一起,哪怕一年十二个月,你只能拿出十二天和我见面。
我在意的是,在你的生活里只是调味品,就是一瓶黑胡椒,还被你放在绞椒器中。你想要时,倒过来,旋转,碾磨,黑胡椒粒成了末。仅此而已。
是的,我不怨,我是你最好的礼物,我只想听到一句话,就一句,“怀丰年,我搬不动生活,但你不是礼物,你不是胡椒粒,你是我爱的人。”丰年说我真傻,做物件儿还做得挺开心。宋越琼,你的精致算法太深,我高度不够,无法理解。
你要送我房子,是因为愧疚,还是也希望在这座房子里,可以将我关得更久点儿?
丰年揉眼睛,背对着宿海和宋姐对峙。宋姐半晌才说,原来你这么想?
那要我怎么想?丰年问。
是的,我不能指挥遥控你的想法。宋姐无力地回道,那就不见了吧,祝你前程似锦,找到真正爱你的人。
她挂了电话,丰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眼手机,“宋——”宋越琼的声音听不见了。丰年心脏麻痹了下,她低头对着墙壁呆呆坐了会儿,宿海翻到她身侧,“坏丰年?”
这下真分了。丰年喃喃,她看着宿海,“小海——”泪水滚滚而下,丰年被大姑娘抱在怀里,眼泪都抹在宿海领子上,“我……我难过。”
我知道,我知道,大姑娘说那你就哭,哭出来。
丰年放声,她凄凉,又温暖,没有声嘶力竭,只是腹部抽搐,嗓音压低。大姑娘的手覆上她的脖子,轻轻抓了那里的发脚,被此情此景感染,竟然大声哭出来。
丰年被吓到,吸了鼻子,“怎么了小海?”
谈恋爱太惨了,太惨了。宿海哭,坏丰年,我没见过你开心几回。还有小柳,她也惨。明恋不舒服,暗恋也不舒服…
丰年揩泪,“不,不,谈恋爱也有很开心的地方。”
不开心!你都成了胡椒粒了,要碾成粉末。大姑娘说我不该来,到处都怪伤心的。坏丰年,我不想长大,我喜欢一直住在城中村,拿小钳子烫头发,和你们吃喝玩乐。
这话天真得惹丰年破涕为笑,她反将大姑娘抱住,“没事儿,真的。明天带你吃羊蝎子,红汤白汤一块儿上。”
丰年哭肿了眼睛,第二天陪着大姑娘吃羊蝎子,还不忘记昨儿半夜偷偷给毛信霞发消息,说宿海和自己在一起,做通她的工作后再送她回柏州。
毛信霞千恩万谢,说就猜她去找你了。再转来两千块,说小怀你带她吃些好吃的。这孩子没有几顿饭哄不好的。
宿海戴着手套啃骨头,丰年给她烫菜捞菜。大姑娘说你手机又亮了,飘过去好长的消息,一条接一条。
“哦。”丰年擦了眼镜上的水蒸气,果然看到宋姐的多条留言:丰年:
见字如面。虽然今年我着急赶回来,却也做好了见不到你的心理准备。相识两年,相恋一年多,这样的刻度在我的人生中时间不算长,但绝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