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434)
袁柳和宿海愣了下,互相眨了下眼,说是。
艾迪森又给袁柳买来奶茶,两个忙了几小时的小姑娘坐在店门口聊天,他就门神一样站宿海身旁,假装抖毛巾上的碎发。宿海说你忙去,我和小柳说会儿话。
“那你晚上想吃什么?”艾迪森问。
格劳瑞啊说我晚上回家吃,你那六百块自己留着花吧——毛信霞为这事儿说过宿海,不要花他的钱,女孩子但凡花了男人一毛,他就觉得你就打上了他的戳。
说到“凑合”这个问题,袁柳问宿海不会在凑合吧?
宿海说你瞧瞧周围男孩子,哪个个头有我高?哪个长相比他清秀?哪个不比艾迪森啰里八嗦爱吹牛?何况他还喜欢看我剪头发,我们算志同道合。
你和赵佳琪志同道合,为什么不凑合呢?别听那班老阿姨瞎说不能早恋。白卯生早恋,和印秀还不是甜甜蜜蜜到今天?咱们要对爱情有信心,对你喜欢的人有信心。
“那你喜欢艾迪森?”袁柳问宿海。
“不讨厌。”大姑娘说,就是觉得你们个个都明恋暗恋,我也不能单着是不是?坏丰年是最没良心的,自从宋姐说有空来柏州,她就魂不守舍,我喊她吃火锅都不来。宋姐一来,得了,两个人溜哪儿旅游去咯,连我信息都不回。我怀疑她不看手机了都。
“你和艾迪森谈恋爱关丰年姐姐什么事儿?”袁柳的问题让宿海睁大了眼睛,“关她什么事儿?”我就是想起来吐槽她一句而已。
你的天上哪儿旅游去了?宿海说不像她的作风,以前她去哪儿不都爱带上你吗?连带着捎上我。你情路不顺,让我福利锐减。
袁柳眼神暗淡了,“去青海了。”俞任在信息里告诉她,这次旅游是和大学同学约了好几年的,终于能成行。言外之意就是,“不方便带你。”
她和俞任之间忽然被一道天幕隔开,透明可视对方,却毅然朝着不同的方向主动或被动地走去。袁柳没碰那杯奶茶,让袁柳帮他谢谢艾迪森,“他成天这么盯着你,你不发怵?”回头又看到艾迪森黏在宿海身上的眼神。
宿海说诶?他又看我了?我妈给他发六百块是来看我的?我得去说说他。
打电话喊午睡一下午的千金下楼,赵佳琪穿着学院风连衣裙轻巧走来,还正了正胸口的斜纹领带,她说我这条裙子是不是不太好看?
袁柳说挺好看的,适合你。
“那你怎么不看我?”赵佳琪这么说让袁柳觉得她只是在找发火儿的借口,因为她扭头就问老板要了四十串肉,然后说“你付钱,算我的,下个月零花到了我还你。”
赵佳琪还叫了瓶啤酒,袁柳劝,“饮料吧,你还未成年。”
熟练撬掉酒瓶盖子的千金说没事儿,我去夜店都好多回了。她说袁柳,咱们这样的人最痛苦的地方是什么?
袁柳说是我只有五十块买菜钱,你一顿却吃了四十多?剩了两包榨菜钱给我。
赵佳琪斜眼假瞪她,瞪着瞪着就笑了,“小气鬼。”
是落差。赵佳琪说不能提前参加高考,要不高一结束就去试试考大学,985不行,念个211柏州大学我还是可以的,毕竟我妈是职工。这个落差就是高中生活的幼稚和我成年成熟心态之间的距离。袁柳,我扫了全年级一遍,发现八中就几类人:学神、学霸、努力挣扎的普通人、放弃挣扎的普通人、毫不挣扎的怪人。
你说说你属于哪一类?赵佳琪不耽误吃,转眼就消灭了五根串。
袁柳说这要看在哪些方面我是神,哪些领域我又在苦苦挣扎。学习上我只是努力的普通人,不挣扎也不轻松。生活上我是我的神,跪天跪地拜佛求神都没帮助时,我得自己撑起来。这么说是有点狂,但我挺庆幸自己稀里糊涂地渡过了最难的时候。
挣扎嘛,袁柳顿了下,不提也罢。
“我不喜欢八中。”赵佳琪用力一扯,一滴油料溅到领带,袁柳先看到,捏着纸替她轻轻沾走,只剩下几不可见的印记。千金笑了,“但是我喜欢和有意思的人交朋友。”
“我不算有意思。”袁柳认真地说。她从不觉着自己和“意思”沾边,她的童年早早地被生活真相侵袭,没有完整的童话空间。如果说“有意思”指才艺,袁柳身无长技。如果指性格,袁柳就显得比同龄人四平八稳,不像他们或是躁得像野狗,或是单纯得似阿甘,或者圆滑早慧得已经步入“精英”行列。
她只是会看点眼色,懂得讨长辈老师欢心,多读了几本书,能做三顿饭,见惯了城中村的喜怒哀乐,体会过早早当家的艰辛。
“的确,成熟不代表有意思。”赵佳琪说当然,成熟的同龄人还是比她的男朋友女朋友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