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427)
“姐姐,你太辛苦了。”袁柳说我帮你整理吧,你安心上班,“我以后再也不缠着你谈恋爱了,你连爬上床的力气都没有,呜……”
俞任推眼镜,“嗯?什么恋爱,什么爬上床?”袁柳已经松开她,推俞任去洗澡,自己擦完泪则开始洗衣忙活,身影还有点儿像俞晓敏的操劳模样。
在浴室里擦头发的俞任还在想袁柳的话,她套上衣服,出门时袁柳正好去接她手里换下的衣物,“内衣……我自己洗。”俞任说。
小姑娘说好,自己则开始在阳台的水池手洗外套。于是俞任在清晨五点半的茉莉花香气中看田螺姑娘袁柳,“小柳,什么叫‘缠着我谈恋爱’?”
“给你送汤是妹妹关心姐姐,接你下班是……是类似于……是我想做的。”袁柳低头搓衣服,半边脸红彤彤的,腮帮子忽然被俞任捏住,“类似于什么?小柳,咱们可是说好的:先放着,成年后再观察这事儿。”
“是。”袁柳歪着嘴巴辩解,“我想放着,可它自己长大了,放不下。”怀丰年前几天晚上发病,对着柏江念李益的诗:从此无心爱良夜,任它明月下西楼。袁柳听懂了,接白居易,“相思始觉海非深。”宿海一个不读书的都听懂了,说你俩思春怎么都一个德行?行动啊姐妹们。
而此时俞任松手,见小姑娘又低头干活儿,她咳嗽了声,“别接我了,你昨晚没回家,你妈妈一定着急。”
“我睡前给她发了消息。”袁柳将俞任的衣服放在灯下照,“姐姐啊,你这个衬衫上怎么有好几道笔印,这么长。”她找来洗衣皂精准灭污,还和俞任有一茬没一茬地继续探讨感情,“姐姐,我说不缠着你谈恋爱就是指不再推着自行车花前月下——”
俞任说打住,小柳,我们没花前月下过。
“哦,我以为两个人漫步夜里的街道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呢。”袁柳说小说里这么写的也不少,我问过白卯生,她以前也爱去八中接姐姐。丰年姐姐也说,她和宋姐半夜也会漫步左家庄。当然下半句她不知道,“做不动又睡不着,不如出来走走。”
袁柳说漫步就是同呼吸共命运,什么都不说可是又开心得不得了,心跳也格外甜。
甜?缓兵之计变成兵临城下。俞任不解,“小柳,你不能这样一头热,姐姐是允许你装着那事儿几年,不代表我要和你共沉沦。”
“什么事儿?”袁柳懵懂。
“你……你喜欢……”俞任笑,“你想从我嘴里出来,姐姐去冲咖啡。”
“我喜欢你。”袁柳的声音小却郑重,“俞任,我喜欢你。”将借了几个月的胆子在这一刻抛出,直接喊了俞任的大名。
小姑娘冲了手里的肥皂泡,“该我说。”她像有些害怕,眼睛看着地面,鼓了口气才抬到俞任的高度,“你对我真诚,我也要这样。”
我喜欢你,所以心疼你,想去接你,想听你多说会儿话。我有私心,想借着接你一同回来的机会尝尝恋爱的滋味,但却让你觉得更疲惫,耽误了你早点回家休息。我这样是自私而不成熟的,所以,俞任,我决定以后接你下班不找你啰嗦,高效舒适地送你到家门口绝不进门打扰。
“你……喊我什么?”俞任按压了下眉心,“小柳,你都不喊‘姐姐’了?”
袁柳吞口水掩饰紧张,“当你是姐姐时,就喊姐姐。当……我喜欢得装不下时,喊俞任。”她的长睫毛快速动了好几下,最后立定,一汪大眸子赖皮地看着俞任,“好不好?”袁柳还是卸了虎劲儿。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窗户纸才糊了几天,真得现在就撕?俞任凝视着袁柳,“你怎么和那天咱们协定的不太一样?”那天那个说着坐标的懂事孩子去哪儿呢?
那天也是十几天之前了。袁柳说,我想你,想得不行时就去做饭熬汤,去做题背单词看书,去和小海丰年姐姐跑步,可是甩不掉脑子里的你。虽然时移势易,君子之约我尽量遵守。
“尽量?”俞任心乱了会儿,“小柳,我说过,我不能保证给你想要的。”她沉了片刻,“你这个……对我是干扰。”窗户纸压根不顶用,反而给了她几个胆子登门入室,还喊起了“俞任”。俞任不得已说开了话题,“明白吗?”
袁柳这才彻底明白,姐姐是给了她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包容,不是给她放任情感的借口。憋了十多天,想了无数回,还是做过了头,想多了。是经过语言小心包装而成的“管好你自己”,是姐姐不愿意伤害自己罢了。再聪明的孩子还是会在一点点甜头面前昏头昏脑。
小姑娘一张脸煞白,她说明白了,这下真明白了,嗯,这是干扰。她的眼睛有点儿失焦,还挂着苦苦思索的挣扎痕迹。她回头,说我把衣服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