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285)
俞任说她不知道,要不您等等小齐姐的电话。
老何嘴唇吓得发白,她强悍精明的表情慢慢瘪下去,“我去了她医院,单位说她辞职了。都一个月了。”
看着老何失魂落魄的样子,俞任在想远在他国的齐弈果是什么心情?她会不会觉得呼吸轻松、身心舒畅?小齐在落地后给六小时才和俞任联系,说先借助在导师朋友那儿不方便电话,过段时间等她找好了房子安定下来再多联系。彩彩,我这几天睡得很好,几乎不用倒时差。小齐最后说。
每一天,俞任都更加适应没有齐弈果的生活。她想得很明白,决定不读研而是走选调。对此任颂红很认可,而俞晓敏私下里忧心忡忡,“你这样的……你进体制内想明白了没?”
俞任说很明白,体制内就必须得结婚、容不下单身吗?
小齐就讲过,彩彩,你是积极的入世心态,你脑子里还是受到儒家那一套的浸润。俞任说她不崇儒,但不能说入世就是儒家。奕果你算出世还是入世呢?
小齐笑容枯涩,“我看着像入世罢了,可也出不了世。”
老齐终于在在第三天知道了女儿已经飞到了大洋彼岸开始新生活,小齐电话里听她哭闹不发一语,最后说爸妈你们保重身体。你们不是怕老了没人照顾你们吗?我会给你们请保姆的。
俞晓敏在电话里说,现在柏州好多熟人都知道小齐更出息了,去美国当医生。只有老何病了,她是打碎牙齿往里吞,她有多放不下这个女儿我最清楚了。
俞任说她放下不好吗?
“彩彩,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俞晓敏觉着俞任语气不一般,俞任说,“我是从常理来讲的。”
她在学校这段时间笑容越发少,在别人忙于找实习或者准备考研时每天还能拿出两个小时在网上下围棋。由小齐指导后,俞任的棋艺进步不小。到了饭点她就去食堂,表情淡然地吃饭,每个菜都是小齐爱吃的。
她觉着自己不是特别想念齐弈果,也觉着她和齐弈果还有未来。逆来顺受了一个月,在一个周五傍晚路过宿舍区大门时,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小齐经常停车的路边,那一刻,俞任像被刻意忽视又积压到嗓子眼的难过击穿心脏,她哭得毫无预兆。
高中时她哭到半夜还有小卷毛默默守在床边,大学时却难找到交心到隐私的朋友。俞任不好意思在宿舍哭,一个人回到学校操场走了二十圈才哭完。
她哭不仅因为分别的折磨,是因为很清楚小齐只是从一个小小的柜子躲入了另一个大大的柜子,齐弈果终究用逃离代替了面对。小齐不顾一切也要走伤了俞任的心。俞任嘴上没计较,但是心里明白:两个人的生活必然有至少一个人的妥协。为什么这个人是她?
俞任打电话给丰年,她那边应该在上自习没接到。她又转而联系卯生,优等生向中考四百多分的人求解让卯生受宠若惊,卯生走到远处,擦着汗水想了想,“我觉着不算妥协,真有心甘情愿的。”
俞任沉吟了下,说也是。条件变化了,不要求规律的一致性。
卯生听她沉闷,要不你周末来宁波玩,来看看我唱戏也好,当散散心嘛。卯生路过上海都不忘记约自己,俞任说好,等我去了,希望能听到你最拿手的。
“俞任,我……我希望你开开心心。你那么聪明智慧,一定能想到法子的。”卯生说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我就像个厚脸皮的人贴着她。”
卯生说,脸皮厚起来后,觉得世界开阔了。俞任,你脸皮也要厚一点,别太小心翼翼考虑过多。
“我对我妈出柜了。”俞任的话吓了卯生一跳,“你妈……不简单啊,她同意了?”
“我是告知,不需要她同意。”俞任最后的话让卯生也挺起胸膛,“对,告知,不需要她同意。”
卯生说的是另一回事,她实在不晓得用什么法子让印秀放心,就说那就做情人,但是也要讲规则立规矩的,我唱戏前我师傅就这么对我的。
什么规则规矩?卯生讲,不能花心,只许我们拥有对方这一个情人。
印秀笑了,“这事儿可由不得自己。”卯生琢磨她的话觉得味道不对,于是告知印秀,“我会履行的。”
印秀说随便。
卯生唱戏之余就缠着要到印秀的店铺地址,没事儿帮着在店里打包发货,印秀实在忙不过来时她也会自己开车去工厂帮忙取换货。人前她和印秀互称“老板”,印老板请白老板帮个忙做模特,白老板美滋滋地揣下红包说没问题。
唱戏跑地方本就累,休息时间还要掰出来厚脸皮地帮印老板打理店,就为了等到晚上下班后蹭进她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