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282)
卯生站在门前盯着鞋,“怀丰年?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和我在一个厂里做过事。印秀说你坐,我去烧水。卯生则在客厅走了几步,最后来到厨房看印秀忙,“小怀打工怎么住你这里?”
印秀笑,不住我这住哪儿?我这有两个房间。
电水壶发出了动静,温度开始上升了,印秀给卯生放茶叶,“你陇西剧院的工作辞了?”
辞了。卯生点头,前段时间就说搞企业改制,工资都要推迟发,我又唱不上戏,索性来投奔我师姐。
印秀装上茶叶就没事做,她转身靠着水池看卯生,卯生露出牙齿笑,笑容很快有些黏,她想起两个人住在一起时,印秀就是这样靠在厨房看自己的。笑着笑着就觉得悲哀,在眼前人心里,不晓得什么才是更重要的,是赚钱,还是找个可以依赖的男人,白卯生能排到第三,应该吧?
水沸了,印秀给卯生冲好茶,托盘稳稳送到客厅茶几上。卯生坐下,印秀理她一人远。热气袅袅时,印秀说你饿了对不对?我给你去热点吃的,昨天晚上我做了排骨装起来一半,再炒个青菜行不行。
她脱下薄大衣顺手走向客厅衣架,卯生替她接过衣服自然挂上,又跟着印秀进厨房,印秀说你等会儿就行。
“我来不是等你做饭的。”卯生说,我想了又想,你最近看过我七场戏对不对?第一场是哪一出?
印秀说《玉蜻蜓》,听了一小截因为有事就走了。
卯生恍然,“怪不得那场我唱漏词了。”她往前一步,印秀就往后一步。卯生说我洗菜吧,她捋起袖子要忙,被印秀轻轻推向外间,“这房子,厨房油烟重,排气不好,你站远点。”
卯生顺势抓住她手腕,印秀要抽也抽不回,卯生说咱们是不是有毛病?她看着印秀低头,“有话好好说,你别躲着我。”
“我没躲,是你自己说饿了。”印秀抬眼,看着卯生,“我还是说不出来。”她凄然的眼睛皱了皱,“我真不晓得从何说起?你说我们俩不吵架,也不说话?我们怎么还谈了两年多呢?”
“你是嫌时间久了?”卯生气笑了,“印秀,我心里有你的,一直都有。我前面追到你车边时还不敢相信,心要跳出来时告诉自己这是真的,我要稳下来。”
怎么稳?印秀说你不稳的,你容易动心,谁要拉你不用绳子,一双眼睛就够了。
卯生沉默,她这种模样就是认同。印秀的心酸涌起来,“吃完我送你回去吧。”
凤翔回家后将戏服挂在阳台吹风,方便面的味道在屋里弥漫,红烧牛肉搭配榨菜一袋,卯生不在家,这日子就凑合着。脑子里补着几出大戏,凤翔掀开盖子还是吸面条,猜测卯生这会儿应该和前女友在哭哭啼啼了。
哭完了就该亲密接触了。凤翔又吸了一大口,边嚼边觉得可能都进一个被窝了。
那女孩看着不错:经过事儿,秀气面盘,气质也干练,还追着卯生塞红包。算是痴情未改了,算是有情有义。卯生运气好。
小白脸,凤翔心里骂。端着碗开始喝面汤。喝到打嗝,家门进锁声音传来,卯生开门,脸上表情很沉很臭,好在没哭。卯生进门就躺到沙发占了凤翔的位置,闷了会儿,她说师姐我饿了。
谈恋爱了不起啊?凤翔心里骂,看这样子才谈了八字不到半撇,回来就不做饭了,指着她说饿。
凤翔又泡了一包面端给卯生,自己拖来小马扎坐沙发旁嗑瓜子,眼睛中好奇的探究让卯生摆手,“没谈拢。”
凤翔悠悠扔下瓜子壳,“分手多久了?”分手都几年了,见一面就想谈拢?我太高估你了,我还想到——算了,为什么谈不拢呢?小姑娘看着脾气也挺好啊。
说不到一路。卯生说完就小口吃面条,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凤翔就说过,赵兰没有小姐命得了小姐病,瞧她给你养的,吃面都不出声音。
“真说不到一路?有什么好说的?”凤翔哼了声,忽然眼睛睁大,你和她说了咱们俩的……那事儿?
卯生说没讲,她自己猜的。
凤翔嘟囔,我哪里晓得你们这么快就见到了?早晓得不贪那一回好奇了。要不我去和她说,我们没事,不要乱吃醋。白卯生心里一直有她的,白卯生不吃窝边草。
“她不信。”卯生讲,我以为以前和她分手是因我们太穷了让她看不到希望,现在看,不对头,她对我很不放心。
“换我,我也不放心啊。”凤翔瞥卯生,“你不是和第一个还没分就和她在一起了吗?”
卯生俊脸通红,“那时候不懂事。”
这是本性,凤翔说,你还不是说也想亲我来着?你就是好色,凤翔忽然站起来,拍了拍手,和卯生大眼对大眼,“你和她在一起是不是也因为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