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271)
俞任眼见着齐弈果一丝丝地被抽干水分,一点点地枯萎下去。她说弈果,那咱们一起公开吧。我回去和我妈妈说,也去和你妈谈谈。咱们就是在国内,豁出去了又怎么样呢?大不了以后我不走选调,在上海找份工作也能和你一起。我也不信你会因此丢了工作。
小齐沉默了很久,“不能。”她说彩彩,你还这么年轻,我不想你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我妈那个人你不懂,她会闹到你们学校的。
又想了想,“你不愿意出国?”
俞任考虑这事一个多月了,她还没下决心,说我不知道去那边要如何生活。我的家人朋友、我的兴趣都在中国,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我还没有勇气丢开身边的一切。俞任对齐弈果非常诚挚,哪怕有一丝犹豫,她也会清楚向恋人表达。
“我明白了。”齐弈果说。
俞任的生活不止有爱情,她还有抱负志向,还有父母爷爷奶奶,城中村的袁柳,近在北京的怀丰年,不知在何处的白卯生……齐弈果想得到,她说不着急,我会给足你时间思考清楚,眼下我先着手自己的申请。
她这晚没回家,也没留下陪俞任,买了几瓶酒一包烟把自己关车里一夜。这一夜似曾相识,曹芸拒绝自己的提议那天,小齐也是百思不解。她在深夜拨了曹芸的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果果?”
齐弈果哭完后鼻音很重,“芸芸,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她说,爱情为什么都不能使人坚决?你当年如果不受我妈威胁会怎样?
曹芸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你别来。”小齐说她就是想听听曹芸当时的见解和现在的思考。谁来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谁来都无法将老何从自己身边拔走。
“爱情的功能因人而异。”曹芸说有的爱情是个人枯燥生活中的一朵鲜花,她有香气,有美好的形态,可她还要仰仗周围的阳光水分土壤。有的爱情则是心里的勇气来源,她自身就是肥力营养,她能变成人手里的利剑劈开四周荆棘。有的爱情则像咱们身上多出的第六指,割了她人也能活,多了她就是个习惯。
曹芸将问题还给齐弈果,“果果,你的爱情是什么呢?”
齐弈果在思考时,曹芸幽幽道,“当时要是不受你妈威胁,我家里可能会乱成一锅粥,以我爸那脾气都可能将我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她笑了下,“现在我才知道我爸就是个纸老虎,只要我想跑,都会有法子。”也就那么一回事儿,真分开在地球两端,我父母还是会继续他们的生活,我可能半工半读在那边拿个学位……
“我不确定自己在那边会生活得如何?是不是很开心?能不能很安心?甚至都不确定咱俩要一直在一起,爱情能不能保鲜。”曹芸说时面带苦笑,“果果,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在你的生活中,爱情是什么?”
生活和爱情可以并行不悖,可以交融于一,还可以相辅相成,也可以对立排斥。
“但是果果,生活不等于爱情。”大把人可以没有爱而麻木地活,大把人为了爱可以不活,也有大把人能忘了爱假装投入到生活。曹芸说她现在就是心气平和地假装投入生活,给儿子买套合身的小衣裳,教他唱两首英文歌,自己吃着妈妈做的菜觉得非常合胃口,这辈子都不想离开似的。
“我就是想起你时意难平。”曹芸的声音有些缥缈,“可意再难平,它只能在我心里一潮一潮地拍打罢了。”
你有围棋,还有事业,你还想要圆满的爱情生活,这些都可以去努力。当你所有的一切混杂在一起时,果果,你是被它们侵蚀同化,或者可以独善其身呢?
“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曹芸又问齐弈果。
那头灌下半瓶红酒,趴在方向盘上哭得难自已,“我想离开我妈,离她远远的。”
老何是在十一月初的一个周五联系了俞任,她问彩彩,你最近和果果姐姐联系了没?俞任每天都和齐弈果联系,只是从开始的激荡心动到日常沟通。她学业忙,小齐工作忙外还没完全的人身自由。她们每周末的甜蜜约会变成了每周两次时间不定期的酒店相见。
对于老何的问题,俞任已经被小齐再三打过预防针:不承认,没联系,不知道。
俞任说最近没联系,她应该很忙。老何那边应该没想好,嗯嗯了两声说了点家常客套话就挂了。可俞任却为齐弈果开始失眠,恋人在老何每天直接的高压盯梢下,吃饭睡觉上班下棋。生活看起来简单,却处处透着不简单的自我收敛。
“你累不累?”这种话就没必要问,小齐非常累。她有多次在酒店和俞任见面后倒头就睡,手总是死死抓着她的衣襟。齐弈果也没再问俞任出国的事儿,只说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