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26)
白卯生说黄毛姐姐向她借钱,前前后后借了两百块,这次又要两千,说是要外出找男朋友。
俞任一时搞不懂白卯生是为了钱哭还是为了黄毛姐姐去北京找男朋友哭,最后搞明白了,白卯生是为了爱情的熊熊烈火被浇灭而哭泣,“她说我恶心……”
这不是被浇灭,而是被釜底抽薪,再被恶意地践踏所有火星子。俞任听了半小时,眼见着奶奶脸色都不对了,她稳住神,用优秀学生干部的语气开导白卯生,“那你被骗钱没?”
白卯生说我哪里有钱?那两百块都是师傅偷偷塞的,自己还没捂热。
“那就好。”俞任说,“你看一没被骗钱,二没被骗色,咱们白卯生还是临霜傲雪一枝梅。那我再问你,你喜欢她什么?”
白卯生说她不像别人,老不搭理自己,越这样她越好奇,就想和她一块儿玩。她玩游戏特别好,而且还会拉二胡,你不觉得她长得特别漂亮吗?脸形像不像金锁?
俞任年纪轻轻,头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堵”,她抓起一杯水一口气喝干净,“白卯生,你瞎了眼你知道吗?你的审美能力基本为零。她好看个屁,她那脸色一看就是肝不好!经常熬夜熬出来的。我怎么知道?我妈就是医生!”
“你懂个屁的爱情,什么不理你就好奇,那是欲擒故纵!我怎么知道?我读的书比你唱的戏还多。”俞任气势开了后颇像母亲俞晓敏骂任颂红的架势,胡泽芬推了老花镜,从膝盖上筛着的豆角干上抬头疑惑看了眼自家准文曲星。
那一头的白卯生被骂懵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不要骂她呀。”可显而易见效果不错,她人也不抽搭了,眼泪也干了。
俞任最后敲到了重点,“你听我说,你一点、一点也不恶心。你是只敢爱敢恨的小兔子,”俞任语气不自觉地温柔下来,她不明白黄毛姐姐为什么要如此说白卯生,在俞任心里,白卯生的喜欢是干干净净不含杂念的。如果只是因为她这个性别,“太肤浅了,肤浅你知道吗白卯生。这号人你别为她哭丧,你那姐姐妹妹里、哥哥弟弟里怎么也能挑出比她可爱和深沉的。”
白卯生已经被俞任的长篇大论吓住,擦了擦鼻涕,“俞任,要深沉干吗啊,还有你怎么懂那么多啊?你怎么说那么多脏话啊?你在班上从来不这么说话的。”
“我旁观者清呢。再说在我老家俞庄,谁说话不带脏?”俞任听白卯生像是走下了爱情祭坛了,也松了口气。白卯生下一句话却让差点点燃了她的空坛子,“俞任,我觉得,没有人比你更懂我了。认识你真好,你会是我一辈子、一辈子都喜欢的人。
“谢谢你,我好多了。哦,你什么时候回来,暑假作业借我抄一下。”
俞任没听清后面的话,就被少女一句“一辈子都喜欢”给甜软了心口,她脸涨红了,“白卯生,你得自己学会做题,不能老抄我的,我不能代替你去中考。”
“哦,我中考到四百分就行了,我铁定要去戏校的。我要跟着师傅继续唱戏呢。”白卯生说出的规划让俞任早早看到了分别——她去戏校,自己去读高中。
俞任挂了电话,呆呆坐在外厅不知道多久,对上奶奶考究的眼光,她摇头,“奶奶,我的同学不省心啊。”
第13章
比起每天都爱找茬和人打闹的刺头祝朝阳,还有扎进钢琴书法以及暗暗和俞任较劲排名的左鹤鸣,俞任的初中生活比他们精彩深沉得多。除了每年一次不落地拿优秀,她和班里绝大多数同学关系都相处融洽。连傲气才子左鹤鸣都勉为其难地评价了一句公道话,“我们班女生啊,俞任算独一份的不错。”
也许相处久了滤镜光环会退却,成绩稳步退到班级后十名的白卯生身边的姐妹来来去去,往日的星星月亮都被中考的气息席卷而走。然而她还是学戏打游戏两不误,每次感情上受到了打击只会找俞任诉衷肠。
俞任已经不会像开始一样苦口婆心,反而边吃白卯生的小包子边用一句话打发,“你一个大姨妈还没来的人别扯什么爱情了。”她越来越肯定:白卯生是戏唱多了,肠子里只剩下纸面上的爱恨情仇。
步入十五岁时,俞任的身高艰难地蹦跶到一米五九,还没来大姨妈的白卯生却一直像春天里的小秧苗,一路抽啊抽,身高已经到了一米六八。终于,她俩的座位被强行分开了,理由是“因为身高,也为了学习”。白卯生看得开,拍拍俞任肩膀说“是为了我不耽误你的学习,你是要考高中读大学的人。”白卯生被安排到最后一排,身边不是姐姐妹妹,而是倒数第二名的刺头祝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