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253)
和俞任聊天是丰年学习之余开心的事儿之一,最让她开心的还是和小英姐打电话。第一次接到丰年电话的小英显然有些意外,后来她们习惯了每个月通一次电话。丰年想多说,但谁乐意天天陪着自己聊而耽误手头事?
小英非常忙,她在宁波做起来扫尾单的买卖,本地各大工厂公司店铺她都跑了个遍,低价进了尾单后加价在网商平台商卖出。丰年说你把店地址给我,我参观一下。
小英给了她地址,丰年看着页面上清晰的分类和价格区间,模特还是小英自己。她挑了两件两百元的衣服下单。结果很快小英打电话过来,“那个号是外贸尾单,你穿肯定大了。”她说丰年的衣服她不收钱,因为,“实在成本不高。”
过了几天,丰年收到满满一大包衣服,冬天当季的羽绒服、加绒卫衣和裤子应有尽有,里面还有小英手写的一张卡片,“我凉快,你暖和。”意思是你送我裙子,我送你冬装。
字写得肯定没有丰年好看,但她还是舍不得扔掉,夹在了袁行霈那本文学史中当书签。
小英店铺的生意从成交量上看不错,丰年从她说话的语气里也感受得到,有次小英忽然叹了声气,“我妈的房子被债主去闹了,她死活没搬走。我还要再干一年就能还清钱,可是那样就影响店铺的正常运营。”小英说网店她太忙了,客服是她一个人,进货发货也是自己,甚至店铺装修都是自己学着美工设计的,还要学着运营。生意顺利还好说,最怕售后扯皮的,遇到不讲道理的买家简直要崩溃,大半夜还在线上和人掰扯道歉。
丰年听了后有点沉默,最后试探地问了句,“你那里缺人不?暑假我去你那儿打工呗,大学生也要赚钱养自己,老板给个机会吧。”
那头的小英笑得爽朗,“好哇。”
好哇。奥运年丰年还想留在北京看看比赛,结果她没抢到一张票,也没去申请志愿者。六月底就放假的大好时光为什么不去帮帮小英呢?
比丰年更早去宁波的会是卯生。剧团改制还在进行中,她没戏唱,就和妈妈师傅商量去宁波找师姨。赵兰不想欠凤翔人情,王梨却说这不是人情的问题,卯生去了和凤翔能有个照应——凤翔最近老是和师姐抱怨,“嘿,离了柏州的洗脚水,我最近老是淋瓢泼大雨。”
凤翔所在的剧团最近有些点背,和她搭档得不算特别愉快的团长小姨子、也是剧团头号小生肚子已经有五个月,再上台怕不用唱小生,只能演将军肚。团长焦急找来顶替的人选,也算本地有点名气的小生,结果那一位说工资得和花旦看齐。团长咬牙答应她,只求渡过这一年半载的难关。但是她和凤翔台上合得艰难,台下更是直接说,“我和那个陈凤翔唱的不是一个路数,要不换我老搭档来?”这是先占窝再撵人。
王梨素来看不惯“路数”之争,拢共百来年历史的剧种,总有人守着门户只见,处处都要挂着先师名头给自己包装成这个嫡传,那个入室。她说凤翔你要是不想待了,回柏州的事包在我身上。她虽然不再担任行政职务,但在柏越说话还是最有分量的。
“不,师姐,我偏要唱我的,让人瞧瞧陈凤翔的腔调。”凤翔来了脾气,也走了点运气——团长心说你一个顶腔的生就要来指手画脚教我用人?当我做慈善的?人家还想着给产后复出的小姨子留位置呢。他把皮球踢给了凤翔,“你能不能找来个角儿?”
也讨厌门户之见的王梨眨着大眼睛,“大角儿请不动,但是她的入室弟子、柏州小王梨行不行?”
团长半信半疑,让凤翔和小王梨联系,别说小王梨,小鸭梨小雪梨都可以,只要能吃得住观众压得住场子,还不会成天找事儿琢磨位子。
说定了后,王梨要亲自送卯生到宁波,她劝赵兰,我看她几场,放心了后再回来行不行?我的面子,我的人情,你不会欠凤翔什么。
她说这话时酒窝露出,像看透了师妹的傲娇。赵兰脸颊俏红,“要是卯生可以,我更要当面谢谢凤翔。”
家里安排好了,而后就是电话里和孙甜说。那头也没什么意见,“小白,你决定了对吧?我没意见”。孙甜干脆如故。
卯生这夜去酒吧接了孙甜,没想到这姑娘喝了好几杯酒才飘出门,挎上卯生后感到安全了,也不管这是在大路上,直接印上自己的口红到卯生脸上。
“小白,我没唱够!”卯生听到她没“唱够”心里就一个激灵,她扶着孙甜,咱们回家唱好不好?
“不,我就要在马路上唱。”孙甜放开嗓子,“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她唱得是昆曲腔调,模仿煞有其事,一个“许”字拖长延绵,大白天听还真有潮润江南味,大夜里就有点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