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228)
“面子”确是齐弈果准备给老何的,哪怕她知道母亲带了相亲对象上门“创造机会”。与其说是面子,不如说是给老何的一剂安定,好让她别又要死要活。老何甚至还说过,你要是还这样儿,我找你们导师去劝劝你。两把刀一左一右顶着齐弈果,她还是想算了,吃顿饭,再找个机会和大路货私下沟通下,好说好散完事。
但这回还是不同,因为俞任在家。老何的所作所为当着女孩的面,齐弈果心疼于俞任难过。她冰着脸要出门时,老何还拉她私下说,“晚上你帮小路去宾馆订个房间,我先回家和彩彩说说话就行。”
“他自己有手有脚有嘴巴有脑子,定房间的事儿还要我去?”齐弈果说这事儿就用一顿饭了结,以后她不接待这样的客人,“我和小路没什么沟通,也就是他给我发过几条信息。”
老何不依,说小路人生地不熟,你得将人家照顾好。
齐弈果冷笑,“你要是缺这样的儿子,自己去认他,再带他回你自己的家好生伺候着不行吗?”
老何见齐弈果态度抗拒,马上从一哭二闹三上吊快进到“你这样就是逼死我”。第一次说这样的话时,齐弈果还很害怕。二次三次后,她还好声气地劝母亲别生气。老何第一次坐上窗台要跳时她甚至死死抱住老何求她别做傻事。外面就是俞任,她带人进门再来这手,本来就没耐心的齐弈果彻底毛了,“你想死就去死。”
声音大到俞任和小路都听见了,老何气得哆嗦,“好,齐弈果,你自私到可以逼自己妈去死。”她眼睛忽然一直,整个人就瘫软在地。
晚饭吃不成了,老何被抬到床上平躺由小齐急救,她检查心跳呼吸等一系列操作时表情凝重。掐了老何人中一会儿,好在人就醒了。
醒了的老何不说话,翻着眼看天花板人都木木的。等休息两小时确认没事儿后,小齐说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下心脏。老何别过脸,“别了,给齐医生添麻烦了。我死了你不就舒坦了?”
她说小路咱们回去吧,阿姨给你添麻烦了。说完就丢下亲女儿带着便宜儿子离开小齐的家。
大路货显然被老何这一出给整怕了,他犹豫道,“阿姨,要不先住一晚,明天再去检查下。”他怕回家路上人出事儿摊自己头上。
老何说没事,我没心脏病没高血压,我自己就是体检科的。那你自己小心,我先回柏州了。老何说话不看齐弈果,甚至都不愿再和小齐眼神交流,当着外人面就摔门离开。
大路货看小齐,“我觉得……你应该去劝劝阿姨留下来。”
小齐说我觉得你应该离开了,以后千万别被人撺掇了搞突然袭击。我对你什么个意思你应该心里有数,成年人还是得做点有数的事儿。
大路货闹了个脸红脖子粗,鼓起眼睛后没说出话,再留下一串脚印后默默离开。
俞任拿起钥匙包换好鞋,“我去带阿姨到外面住一晚,这样不安全。”小齐拽她,犹豫了下后眼圈红了,“你在家。”
俞任在阳台目送小齐,见她在前面追上了老何,母女俩拉扯着,追逐着……两个身影消失在花园转角路上。俞任心里被堵得慌,她站在那儿良久,想着齐弈果柜中的两块石板,想起自己从省城被俞晓敏带回家的那一天,还想起卯生和赵兰。卯生没说过赵兰为什么非得给她转学离开,现在俞任忽然心里一动,猜到了和自己有关。
究竟是什么,让这些做家长的付出断腿或者要死要活也要女儿“回归”正常人伦?一条生命出生的意义只是因为他们需要被摆布捆绑?生命如果不恣意伸展枝芽,何不做个亦步亦趋的标本?
她将被踩脏的地板重新擦了两遍,又将屋里收拾干净。等到十点,她发了条信息问小齐:阿姨怎么样了?
小齐很快回说没事,她在医院附近的宾馆住下了。明天我带她做个检查。小齐要俞任安心,很抱歉让她看到家里这么不堪的一面。
很多不堪都要堪堪地熬过去。只要有人愿意双手投降,任周围揉搓敲打自己。俞任说没事,你不要难过,咱们不是说过吗,世界上最艰难的战争是毅力。
抽芽破土、育根展茎、散叶茁干这些事儿,哪一桩是在完完全全的安全空间里度过的?毅力不就是我任你如何折磨,也不会自己折断枝干吗?
俞任这晚失眠,她打开电脑看了会儿电影,登上Q后浏览了班级群的留言。卯生的头像跳了几次,点开,只看到她说俞任你好不好?下一条:我又恋爱了。
卯生说其实她心里乱,以前喜欢人都是真的希望在一起,这一次有点像被赶鸭子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