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203)
齐弈果看着俞任绽开笑容,随后走到白板前,两指捻起一粒白子,“白棋补在左上角2-2——”,劫活了。
老师看着小齐连连点头,“不错不错”,随即取下她放的白棋,补上黑棋在原位,“我要是堵上呢?”
小齐马上对老师眨眼,“哎呀,老师,你这补上了我怎么续白棋的势,然后你挂一手捞我,白棋的气不够了。”她将后续几手都轻松预测了,小老师的青春痘泛着油彩,“可以啊。”
小齐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一屁股挤在俞任身边,“咱们一起学习啊。”
于是俞任撑着头听老师讲棋,小齐撑着头看她。被俞任微微警告地看一眼,她才挪走眼神聚焦在她六七岁时就熟悉过的死活题上。
俞任在剩下的一小时内,思维慢了两拍,解题速度也比之前拖拉。她一道手筋倒数第三个解开时,有些忿忿地看了眼坐在自己左侧的小齐。
齐弈果撑着眼皮伸出大拇指,“真棒。”大腿很快被俞任捶了一下。
俞任不愿意被动地形成什么依赖或者习惯,凡被给予的,总有一天也会远离。有了这个觉悟,她就能以成年人的理性姿态面对小齐的友情攻势,或者说,小齐为了完成俞晓敏的嘱托而开展的友情攻势。如果她周末没空,俞任也能安心做自己的事儿。比如继续看书单上的书,或者去操场跑几圈,和室友同学约着逛街,或上一节围棋基本课程。只可惜今天前半截她聚精会神,后半截心猿意马——小齐的呼吸偶尔扫到她手臂,因为她的脸挨到了桌上又开始睡。
俞任担心她流口水,抽空盯她一眼,发现她睡得挺斯文就放心了。
她八成又一夜没合眼。俞任问过小齐,你这专业又没考研的压力,也没发sci的硬性要求吧?可以说轻松混一混,博士学位入手了,人家评职称只争朝夕,而你三十不到就是主治医师了,成天这么熬夜干嘛?
小齐说她习惯睡眠少,白天睡半小时抵得上夜里两小时。再看她车里经常放着的一本外文大部头,俞任心里已经猜到,小齐准备考usmle(美国医师执业资格考试)。她更认定被小齐给予的每周快乐会有终点。
小齐说,“这两年带你玩遍吃遍上海。”俞任心里默默算了下时间,她和小齐这场宴席还没到中间点。
老师讲完最后一道死活时又看了眼漂亮成熟的女大学生,见这位的头从开始弹点桌面到干脆趴那儿不动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讲得就这么枯燥?
教室里的同学都走了,小老师还在慢腾腾地收拾。俞任帮他装好棋子收好棋盘,小老师看了眼还在睡的齐弈果,“你同学?感觉她基础不错。”
俞任无奈,“算我……学姐吧。”小齐也是八中走出去的,只不过比俞任早了七年。俞任从松杨乡下回柏州读初中时,小齐就已经去了上海,“她十几岁就定段了,职业的。”俞任倒欣赏小齐今天没有扮猪吃老虎,老老实实地给老师面子解题,还努力听了十分钟。
小老师一怔,“那她来听这个课干吗?她应该进校队啊。”
俞任心说她不是来听课的,就是换着地儿睡觉蹭饭。上次小齐在车里睡着,还是俞任提着打包好的烤鸭找到了她。小齐一边吃得满手油,一边瞪眼撕下玻璃上的罚单,“没搞错吧?我在车里啊!”
贴罚单也挡不住小齐来找俞任,送走老师后,俞任坐在小齐身边轻轻推她,“喂?”
小齐睡得沉,俞任就从包里取出弗兰克赫伯特的小说接着读,虽然考试里没有科幻小说这一分枝,但俞任还是尽量挤出时间读自己当下的兴趣所在。
从第五十六页读到一百二十一页时,俞任才回神自己还在教室,小齐就在身边,扭头看,小齐已经睡醒,趴在桌上弯着双眼对自己笑。小齐说,“《沙丘》好看,可是渔港也不能错过。姐姐睡饱了,带你去宁波石浦看看海。”
俞任虽然看过几次海,但都是走马观花,没有真正接触过海洋。小齐说她开车去客运站,咱们坐直达的车去,又是她拿了主意,还没提前和俞任商量。
又是小齐陪俞任到了宿舍拿了洗换衣服,买了点路上的饮品小吃食,俞任依然被动地随着她的步调走。
她可以停步的,但是俞任被这样的惊喜节奏淹没,她喜欢海,更喜欢和小齐一起开眼界。
买到了最后两张当日票,上车后小齐说我也看看书,说罢随身捞出那本外文大部头开始背一条十几行的英文词条。俞任继续看《沙丘》,但读不了几页又去看齐弈果:她的膝盖高高耸起靠在前面座椅上,大部头就摆在上头。头发丝垂下,摆动,再掖到耳后。小齐忽然侧脸,“姐姐耐看吧?”